林凤眠像

林风眠,原名林凤鸣,广东梅县人。解放后,任上海中国画院画师,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常务理事。是享誉世界的绘画大师,是“中西融合”最早的倡导者和最为主要的代表人,是中国美术教育的开辟者和先驱,1925年回国后出任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长兼教授。1926年受中华民国大学院院长——蔡元培之邀出任中华民国大学院艺术教育委员会主任,1927年林风眠受蔡元培之邀赴杭州西子湖畔创办中国第一个艺术高等学府暨中国美术最高学府——国立艺术院(中国美术学院)任校长。后来隐居于上海淡泊名利,于70年代定居香港,1979年在巴黎举办个人画展,取得极大成功。

林风眠生平艺绩艺论(十五)

原始人类的艺术 (1928年)

原始人类变迁的经过,没有历史的记载可以做研究的基础,只能在遗留的痕迹中,寻求出他过去的片断。研究的方法,应借助于各种科学如地质学、气象学、人类学、生物学、古物学、人种学等为基础。

原始人类的遗迹,在现代所发现的,还是很小的一部分。如欧洲西部、非洲北部及内亚细亚几处,与美洲北部诸地而已;所可根据而为研究之材料者,亦只限于这几处的范围。若谈到原人的由来,与在时代上详细的变化,这是很困难的;只能在小部分所发现的事实上,略知其片断的文化;具体诸问题,,现在尚不易解答。因为一方面材料上不完备,一方面系研究的时间太短促。欧洲学者从事研究这种学术,还只有百年的历史。

《宝莲灯》 66x66cm

人类生活不离两方面,即:物质上的需要与精神上的满足。前者是生活上直接的要求,后者是精神上各部分调和的一种方法。原始人类自离不了此两方面。因此,在它的遗迹中,一种是生活上直接需要的,如工具及居住房屋;一种是精神上需要的,如宗教与艺术。

工具的创造,在时代上可分为旧石器时代即粗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即光石器时代,铜器时代,铁器时代。粗石器遗迹发现在第三纪的末期。他们都是由简单而进步到完密,注意于实用方面。原始人类多系穴居野处,如现代未开化的民族。宗教则多系拜物,对于死者,总含有种种的信仰。以上各问题,都应当有专书著述,本篇不能详细地解说。现在只能从艺术方面说起。

《风景》 68x66cm

研究原始人类的艺术,应从两方面着手:一是根据人类学上的材料,寻求在现代未开化民族中的遗留;一是根据古物学上的材料,寻求在地层中的痕迹。蔡孑民先生①所著《美术起源》,多根据人类学上的材料,包括艺术上动静两类。古物学上的材料,偏于艺术上静的方面,而且很多不连贯之处;但事实上,古物学上的材料,系文化在时代上经过的实在情形,很可以证实理论上有时错误之处。

人类物质上的生活,常影响到精神上的表现。换句话说,工具与艺术,常发生很大的关系。艺术的构成,一方面所含的是美的意味,他方面是技术与方法,制作上的问题。前一种各随民族个性与趣味之不同,表现亦各异;后一种是生活上得来的经验与知识,同工具有绝大的关系。

《荷塘》68x68cm

各民族互相接触之后,文化便发生新的变化,那是必然的。艺术亦是如此。在技术与方法上,尤为易见。技术上的变迁,多由简单而完密,随时代与经验而演进。譬如线刻,绘画,雕刻诸类,皆起源于线画。因为人类欲保存线画,使之固定,而发明线刻;由线刻而产生浮雕及雕刻诸类。这种渐次的演进,都是很有连贯的。

原始时代的线画,无论是模写自然界的物象还是描写装饰的图案,其描写方法,各区域的民族皆大同小异。盖艺术家在其所工作之平面上,施以次序的深浅颜色,使线画显现出来,这系技术上必经之手续。原始人类多用木炭或石灰及赭石诸类为涂绘的材料。习用的方法,有时用干画,有时用湿画。

尼罗河流域,及地中海东部,各洞穴中所发现的线画,其涂绘方法:先涂成外面大略的图形,然后着实地描写,刻成线形。在工具比较完备的时候,由此促成浮雕制作。原始时代的浮雕,多系小品,而表现的方法则很生动。

《盆花》68x65cm

原始人类依照自然的对象,用各种颜色涂成平面的绘画。自绘画上暗影发现后,由平面的涂绘进步到描写物象的体积。这种方法之发现,是与浮雕有绝大之关系的。希腊、埃及原始时代的浮雕及雕刻皆涂以颜色。埃及古王朝的坟墓中,侧壁上涂以一种特别的、一定的颜色。涂色的原因,大概系使雕刻物接近自然的缘故。即原始人类所居住之地穴中的线刻,亦有涂绘以各种色彩的。希腊的浮雕、雕像及建筑物,主要部分亦皆有涂绘。由此可见,雕刻与涂绘是互相影响而进步的。

工具的进步与金属的发现,使艺术上描写的方法亦随之而增进不少。刻刀进步之后,宝石的装饰品,兵器及铜的腰带等物,此时皆变为线刻上主要的物品;同时,雕铸的制作,亦渐产生。石器时代,各地所发现的,仅略具雏形,即表现的方法亦很简单。工具发达后,金属的小雕像即渐由熔铸的方法造成外形的大体。日常生活中之用器,亦装饰以各种线刻的花纹。

《闹天宫》68x68cm

原始人类以燧石为工具,使坚硬的材料,变成器物,工作上之困难,当可想见。工作的方法:先把坚硬的材料,如象牙、兽角及骨质诸类割切成大体的形状,用各样石器琢磨,使之光滑;然后刻以装饰图形。金属工器,如锯、刀诸类发现后,工作当然比较容易,所欲表现在艺术上的意思,亦比较达到完密的境地。最后陶器的发现,在文化上更发生一个绝大的影响。

当人类发现火的时候,同时便发现陶器的制造方法。因为烧火的时候,由火堆中发现,泥土经一次燃烧后,变成坚硬的状态而不再溶解水中。陶器的发现,大概在粗石器时代与光石器时代的中间(Mesolithique)。比利时的马格德林(Magdelemen)①人,发明陶器较早。在列日(Liege)②原始人居住之洞穴中,所发现陶器的碎片,虽很粗简,但制作上重要的方法,当时已经发明。在康皮尼( Campignien)③所发现的制造的方法,比较进步。布雷斯尔(Bresle)④山谷小屋中,地层下所发现的陶器底面的碎片,材料上已有特别的选择,是用很精细的泥制成的。但是普通所发现的,总是很粗劣的陶泥。陶器上面的装饰,常画以几何式的线形。当时制造陶器的旋转器,大概尚没有发明。光石器时代中,亦只有几处地方,已经发明用旋转器制造陶器的方法。

《静物》68x68cm

制造陶器总不离三方面:陶器制造时的技术与方法、材料的区别与陶泥的制成及燃烧时高低的热度。陶器上的装饰,亦有两方面的区别。即方法与美术的意味。前一种如线画的方法及涂抹使之光滑的材料(制陶器时,在雏形上涂以一种使之光滑的质料),有时在同一的区域因工具进化的关系不同。而制造的方法亦随之而异。后一种如陶器外形上的装饰,及陶器的形体,随各民族的嗜好的不同,而亦各有所表现。

原始时代陶器装饰上,实施的方法,普通系在瓶的外面,画刻线纹。有一种则在画刻的线纹上涂塞白色,或者色颜料涂抹在陶器上,使陶器变成光滑质料。普通用陶泥的质料,或另外一种质料,涂在陶器的外面,而使之光滑。当陶瓶的外形制成之后,装饰以冷色的绘画,颜料的配合,常混合油质或胶水诸类。涂色有两种:一是涂绘在已烧之陶器上,涂后再加烧一次;一是在未烧时涂绘,涂后一并烧成,最后,则涂以釉质,使陶瓶光泽。以上各种制陶器所必经手续,原始时代各民族大概皆用之。惟颜色方面,蓝、青紫三种,在当时尚没有发现。陶泥,普通是很纯粹的,不混合以其他异样的质料;即有,亦是很少。颜料多取自铁及锰的矿质中。埃及人很早发现瓷质之泥料,用这种软泥,涂在陶器上,经燃烧后,变成很像玻璃的原质。这种方法,在中国亦发现很早。陶器在已烧未烧时,嵌入光亮之金属,这种发现很少。俄罗斯阿美尼(Amenie)①铁器时代中,曾发现有几个陶瓶,是在陶泥中混以玻璃质而烧成的。

《静物》66x65cm

陶器的发明,系用以承受液体,其目的全在功用上着想。因此,形式方面,亦有一定的便于实用的形式。原始时代的陶器,都是同样的目的。形体方面,各地所发现多是一样的。后来因各民族对于审美的趣味之不同,形式方面亦渐次地发生变化,而尤以陶器的装饰上,派别更为复杂。

粗石器与光石器时代过渡期中,陶器上的装饰,系画刻的线形。这种线形的来源大概系模仿粗石器时代骨上所画刻的线形。当时工作上实施的方法,是同样的,不过在泥土上,画刻起来,比在骨质上,当然比较容易。所画刻的线形,重要的地位,画刻较深,而且填以白色,或者彩色的颜料。

石刻的雕像发明很早,自陶器发明后,渐渐用泥塑而替代了石刻。金属发现后,尤有重要的影响。创造模型,用以熔铸一切小雕像,加尔德、爱兰(Elam)、埃及当时的神像及装饰品,多是用熔铸的方法制造成的。

尼罗河流域及萨齐阿纳(Susiana)①、叙利亚(Sye)以及地中海之东部,陶器上的装饰,除画刻的线画外,尚加以绘画。在希腊及古意大利,此种绘画尤为发达。后来影响到欧洲中部及西部。虽然在时代上经过很长的时间,然总没有多大的进步。美洲如墨西哥、秘鲁,所发明的陶器装饰方面,亦多习用线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