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才气不可学书,使才气更不可学书,到得敛才归法时,一笔一画精神团结,墨气横溢,谨严中纯是才气。” 清人书家翁振翼论书有此言,颇得中庸之道。葛剑辉在抄录这段书论时,心里一定是触动很大的,这种感觉,我是在读到他的墨迹时看出来的。

人对外物的感觉,总是矛盾性的,这种矛盾性,正是艺术的本质所在。才气的有无或者大小,直接反映在对作品中矛盾的两个方面的协调本领上。中庸之所以伟大,也就是从反面证明了协调矛盾的困难性。

“见非”,是葛剑辉的笔名,从一个侧面体现出他对矛盾性的认识与体悟。是是非非,非非是是,大而书法的整体认识,小而一幅书法的章法、结体、笔法、墨法,无不体现着这种矛盾性,微妙异常。书法是线条的艺术,其魅力也完全在这矛盾性的类似戏剧性场面的把握中出现的。

书家一幅书法的艺术价值,由很多元素组合而成,不仅仅是书法此一隅。毛笔书法作品之外,硬笔书法、民俗摄影、当代诗歌、小说等等,葛剑辉都喜欢,并且都有所获,可谓有才气。但是,正如上述翁氏之言,如何使用这种才气,如何表现这种才气,表现在哪些方面,都是值得考虑的一些问题和细节。“通过书家的灵气与定力,在纸上表现形象丰富的汉字”,葛剑辉对书法艺术的这种态度,是他认真的解读之后的信念。他的书法修养和成就,也正是在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之后取得。

学古而取法,推陈而出新,继承而发展,在对书法传统的认识上,葛剑辉取径端直。他对涂鸦之作,不以为然,并以身作则地实践。大抵有束缚的自由才是真的自由,否则,艺术就因为太自由而失去了自身存在的根本。不计得失,在墨海里立定精神,在混沌里放出光明,是每一个了不起的艺术家必须做到的,没有这种“高姿态”,何可以冰雪之心行米盐之地?

有了相应的较为丰富的书法基础做准备,然后着手于书法的内功积累,在熟练再熟练的前提下,经由技术的层面转而到艺道的境地;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与书法不直接相关的其它艺术门类的营养,才有了融入与吸收的渠道,贯通而无碍。学者书家的书法,有的不能完全体现出自己的修养,其中一大原因,就是缺乏这种融合的媒介,“两张皮”不足为怪。至此,回顾并反省“功夫”这一概念有了机缘,艺术家尤其是书家,只有依赖它很多理想的东西才有实现的条件,主观的东西才可能与客观的存在距离由玄远而贴近。“功夫”,又是一个与时间概念联系紧密的东西,时间不饶人,它让所有人从内心深处折服并发出浩叹,估计葛剑辉也体会到了这一苦衷,所以才更加刻苦、用心、努力。

葛剑辉书法的雅致的一面,是他的相应的素质的发见,笔画悠然自律,即便在势态上偶尔使用倾侧的手法,但其气息却是温文尔雅的,而笔墨的节奏感,他掌握得很娴熟,都从细微之处反映了他实践艺术认知的本领。

不用才而才显,从心所欲而中规中矩,随意挥洒而一气团结,笔画谨严整肃却也是才气斐然,如何了得?那是“人书俱老”的境界;这境界,不是青年书家所可以凭借才气能梦见的。愿与葛剑辉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