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以来,法国东北部的洛林大区对于中国的游客,似乎还有些陌生。也许是因为生在了旅游资源最为丰富的国度,躺在法国版图内的洛林,身上的光芒似乎总是会被巴黎的魅惑、蔚蓝海岸的绚烂与普罗旺斯的柔情所淹没。然而近几年来,洛林大区大力拓展旅游业,力图改变法国旅游南北的悬殊,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以至于首次迈出巴黎大门的蓬皮杜艺术中心分馆,就选址在了洛林首府梅兹。2010年春天,蓬皮杜艺术中心梅兹分馆开幕,当全世界的目光聚集到了法国东北的这座小城,人们突然发觉,在南法的浪漫和巴黎的优雅之外,法国还有一方土地,这里有着众多历史遗迹,是“新艺术”运动的起源之地,而作为一处度假胜地,这里有浪漫的园林、精致的酒店以及迷人的葡萄酒庄园,同时还是美食与美酒的天堂。

洛林大区的两颗珍珠

到达洛林,是为了采访梅兹的蓬皮杜中心分馆,并参加“迎来第1000位客人”的庆祝活动,不过我的行程比来自其他国家的记者们早了一天,于是多出了一天探访这座小城的自由。

其实,说起洛林大区,我们在初中时就曾学到过。还记得《最后一课》吗?小弗朗士被迫告别自己母语时的茫然不舍,韩麦尔先生哽咽着写下的“Vive la France”(法兰西万岁),拨动了每个读者的心弦。我在梅兹与当地人聊天,竟然还真感觉到了《最后一课》中的情感。“Metz”在法语中发音为“梅斯”,而德语的发音是“梅兹”,当地人告诉我,如果你到了这,和当地人说话请用法语的发音“梅斯”,如果你说成了“梅兹”,法国人可能真会有些不高兴呢!

事实上,洛林大区一直是兵家的必争之地。第一次世界大战,这里是著名的西线,其代表是惨烈的凡尔登战役、马恩河战役和索姆河战役,伤亡人数一天甚至高达数万人。一战二战之间,法国不惜花费10年时间,在德法边界修建了马其诺防线。如今,这个巨大工程的一部分,还隐匿在洛林北部地区。

梅兹和南锡是洛林大区的两大城市,摩泽尔河穿过这两座城市,就如同串起项链上的两颗珍珠,她们也是我此次洛林之行的姊妹花。我从巴黎戴高乐机场换车到达巴黎火车北站,再乘坐TGV火车直达梅兹,一共才花掉了2个小时。当我随着人流走出梅兹火车站的大门,却被身后古老的建筑吸引了回来,站在站门外驻足良久。这个车站是梅兹的一道风景,建筑本身依然保留了一百多年前的风貌,土黄色的墙面上不时有些岁月留下的斑点,拱形的窗户为外墙画出了柔美的线条,无处不在的镂空雕刻与四角处的人物雕塑精美细腻,楼顶的大钟正在一圈一圈地把这一切从历史带向未来。

经过一夜的调整,我在梅兹初夏灿烂的阳光中醒来。穿过酒店外围的公园,来到对面的商业街,随着两边不断变换着的法式时尚橱窗,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路的尽头,如同欧洲的很多街道一样,路的尽头是一座教堂。被我误打误撞到的是梅兹的主教堂圣艾蒂安教堂,这座建于13世纪的哥特式教堂,虽不是法国最古老、最重要的教堂,但它却以独特的色彩赢得了极高的名气。圣艾蒂安教堂最辉煌的部分,在于它的彩绘玻璃窗,被世人誉为“上帝的灯笼”。它拥有总面积将近6500平方米的彩绘玻璃,在中堂十字翼两侧,几乎整整一面墙,都用彩绘玻璃装饰。有了这么大一块“画布”,彩绘玻璃大师们就有了发挥的余地,从14世纪到20世纪,一代代画家不停地在为教堂玻璃窗的装饰增添着新的故事。装饰的风格既有传统的圣经人物故事,也有现代抽象绘画风格的圣像。而窗户面积的增加,也使得教堂内部更加亮堂。透过彩色玻璃的阳光斑驳陆离、如梦如幻,真的如同是上帝的一盏灯笼。

梅兹绚烂的“灯笼”是我的意外收获,而在洛林大区另一名城南锡去拜访斯坦尼斯拉斯(Stanislas)广场则是特意前往的。2005年,广场庆祝了她250岁的生日,政府出资整修复建,如今这个广场是全欧洲最具风情的公共场所之一。广场四面的大门以及四个角都装饰了镏金的铸铁栅栏,在阳光下闪烁着浓重的洛可可式的璀璨。这是18世纪工匠Jean Lamour的杰作,代表了当时工艺的高峰。广场的中央是洛林历史上最为举足轻重的人物斯坦尼斯拉斯公爵的雕像。整个洛林的历史,和斯坦尼斯拉斯公爵有着剪不断的联系。曾经的波兰国王斯坦尼斯拉斯,两次登上波兰王位,又两次退位。其中的历史曲折,不是一句话说得清的。18世纪夹在当时的强国瑞典、奥地利和正在崛起的俄罗斯之间的波兰如同风雨中飘摇的小舟,王位的更替也代表了这几个大国势力的博弈。虽然斯坦尼斯拉斯最后成为了没有国家的国王,但他总算找到一位好女婿———当时的法国国王路易十五。尽管路易十五荒唐无比,情妇找了一任又一任,不过对于岳父大人,倒是相当慷慨,不但支持岳父争夺波兰王位的战争,还把洛林赠送给战败后失去王位的岳父作为养老之地。就算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吧?斯坦尼斯拉斯国王也没“辜负”女婿,把余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科学和艺术,以及洛林的发展。在他的治理下,洛林地区经济繁荣,即便到现在,整个城市的规划看起来仍然非常宽敞合理。

蓬皮杜中心梅兹绽放

位于法国巴黎的蓬皮杜艺术中心无人不晓,这座以大胆的造型和现代气息浓重的建筑设计著称的博物馆是巴黎甚至法国的标志之一。而蓬皮杜艺术中心丰富的馆藏和陈列,不间断的临时展览位居全球现代艺术博物馆第二位。2003年1月,经法国文化部同意,蓬皮杜中心和梅兹市对外了宣布共建梅兹分馆的决定。今年6月,梅兹的蓬皮杜艺术中心正式对外迎客了。这不仅是蓬皮杜艺术中心首次迈出巴黎的大门,也是法国艺术界“去中心化”的一步。

来到梅兹的第三天,我终于来到了最新揭幕的蓬皮杜艺术中心。远远地就下了车,因为在走向这座新的建筑奇迹的时候,每一步都是对艺术的赞赏。蓬皮杜的梅兹分馆远远望去,像极了一个巨型不明飞行物:波浪形的白色屋顶如六边形的大贝壳,或者大草帽,从中庭至顶端耸立着一个高77米的巨柱,象征1977年开馆的蓬皮杜中心。整个建筑的屋顶由东方传统建筑常用的木结构支撑,用云杉做成的总长18公里、重650吨的横梁在屋顶构成网状结构,外面覆盖着8000平方米的半透明膜。使得该馆白天光线充足,晚上则非常靓丽。

进入馆内,工作人员开始了更多的介绍,占地两层的展览空间被分作四个展区:一楼的展区以艺术史上的经典作品为主。另外三个展区位于二楼,其中展区二以画派为线索,展出了包括野兽派、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和波普艺术等在内各画派代表作品。在布置上,四个展区的设计也各具特色。一楼展区被分隔成一个个小区间,白色的展区由深蓝色的走廊连接着,走廊尽头则是展馆外围,在那里有毕加索的相关影像作品播放。展区二被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小房间,有些半封闭,有些则全封闭;展区三则为参观者提供了独特的观赏视野:通过房间的管状设计,参观者可以直接站在回廊将展区内的所有作品尽收眼底。展区四则被设计成漏斗的形状,通过奇特的采光方式,整个展区显得神秘而梦幻,让观众仿佛置身于哥特教堂内———整个氛围极好地烘托了那些充满暧昧与不确定性的当代艺术品。

虽然和巴黎的蓬皮杜一脉相承,但是梅兹蓬皮杜却是相对独立的。这里没有永久的馆藏品,更像一个艺术展示中心,不时轮换展出各种主题的艺术物品。我们到的时候,这里正展出的是来自于巴黎蓬皮杜的800件艺术品和其他艺术机构的100件艺术品。

“新艺术”之都南锡

和南锡旅游局的官员聊天,说起同为洛林的“明珠”,为什么让梅兹争得了建造蓬皮杜艺术中心的资格,旅游局官员十分自豪地说:“因为我们早就有了‘新艺术’,不需要再多一层光辉了!”的确,对于普通的游客而言,南锡可能还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对于全世界的艺术家和艺术爱好者们,南锡作为“新艺术运动”的发源地,早已声名显赫,而在记者随后拜访“新艺术遗迹”的路上,遇到专程来此“朝拜”的游客络绎不绝,其中还有不少来自亚洲的日本和韩国。

“新艺术”风格流行于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名字源于萨穆尔·宾在巴黎开设的一间名为“新艺术之家”的艺术商号。他以此为基地资助志趣相投的艺术家从事家具与室内设计工作。这些设计多采用植物弯曲回卷的线条,不久遂成风气,“新艺术”也由此而得名。在南锡街头,新艺术风格的建筑随处可见,银行大厦、酒店甚至商场的建筑,都能找到“新艺术”风格中那来源于大自然的蜿蜒的曲线、纤柔的枝条。

当然,要想真正走进新艺术,必须要去一趟南锡新艺术运动博物馆,因为这里拥有世界独一无二的大量的令人目眩的藏品。博物馆位于一栋19世纪的别墅内,里面有“新艺术”风格的家具、玻璃制品等日常生活中的艺术品,都源于新艺术运动这一改变当时人们生活的文化转折。

在博物馆的藏品中,最多出现的一个名字叫做埃米尔·盖勒。他是新艺术的首席代表,他所设计的以自然为创作主题的琉璃花瓶,有着清新的风格、象征主义的色彩以及精湛的工艺,名传千古。他认为,自然应是设计师的灵感之源,并提出设计的主题应与产品的功能性相一致。在他的设计中,由于花饰强烈,往往超出了纯装饰的范畴,晶莹剔透而又色彩变化万端的玻璃工艺品,使设计具有特别的生命活力,走在丰富的展品中,观者无不动情于设计师的情感之中,感叹生命的丰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