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世纪初西方绘画东渐后,被采纳的部分主要是西画写实的明暗体积空间表达。随着“85美术新潮”的铺开,我们了解到西方绘画中不止有写实这一路风格,还有更多元的形式手法。相当一阵子,有一大堆画家不仅画起变形、搞起平面,还从构成入手,绘出完全不同的所谓新图式。于是乎,画友之间碰个面聊在一起,说来说去,总绕不开这六个字:画什么?怎么画?
“画什么?怎么画?”的核心在于怎么画,这比画什么更重要。过去刻画人物形象得高大壮硕,色彩搭配讲究热闹欢快,若用灰色调表现,必然与那些展现气势恢宏主题内容的要求相去甚远,还有一种比较狭窄的个人情绪化存在。而眼下,是如何发掘并形成有利于自我主张发挥的形式架构,那么,即使再普通不过的一般题材,也能画出新意,乃至取得引人入胜的视觉效果。所以,可窥探出画家想着与曾经的画风、习惯的手法有所区别,塑立一种新的视觉效果的有益尝试。
年轻一辈适逢其时,接纳新事物不成问题,任何条条框框束缚不住他们的手脚。有过一两件曾引起画坛轰动的作品,或为了给自己筑起新的艺术高度的艺术家,也壮起胆来另起炉灶;或不愿被同行笑为还在重复已有的手法,誓言要不破不立。凭着长期累积的经验,以大胆充沛的艺术激情迅速融入到新的绘画语境中的这部分艺术家,也很快将自己的探索性用画作呈现出来。
从这几十年间画坛出现的各种现象看,似乎是上上下下忙于创新,为一种新的艺术样貌去做所谓的大刀阔斧的变革、无尽的尝试,似乎想表露出艺术家一种身份或情怀。艺术家索新的意识是需要的,求变的勇气是可嘉的,但也不是人人都适宜改头换面,一见到新奇招都要来碰一碰、新语言都要去试一试,甚至不惜抛弃已被学术肯定的一面,否定自身优势之处。说得好听的是,做什么事都要有一种吐故纳新的态度,以为无求新意识便无出路,却不考虑到,一个画家潜意识中的气质喜好和文化素质,即艺术个性,是否都能够适应各种新的变化需求。例如,一个长于用富有骨法用笔且变化多端的线条描绘生活画面的艺术家,为了避免旁人指责他作品中厚度感不够,施以重墨,使视觉效果强烈起来,但原先那种由线条构成的形式感和充满灵动的艺术语言却荡然无存。本来这一手法在处处黑乎乎的墨块体积中还显另类新颖突出,如此一变反而让人觉得惋惜。
经过长时间绘画实践证明,我们民族的绘画艺术历经几千年发展,自有成熟完善的艺术表现体系和方式。倘若一味将西方形式强加给山水花鸟画,既不能得到丰富的艺术效果,也失去了中国画一以贯之的诗情画意与各种手法之间那种浑然天成、恰到好处的表达。■
(作者系厦门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