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谷工作室》编辑:
本期公众号”是肖谷老师于1992年为王劼音先生写的一篇艺术短评,距今近30年了。
这也许是国内最早一篇评论王劼音先生的文章。
肖谷老师与王劼音先生相识于1980年初,肖谷老师一直在说,王劼音先生对自己的艺术创作帮助很大,是自己的良师。
其实肖谷老师的艺术生涯自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经历了“85思潮”之后的各种艺术发展现象。
在此篇文章中,肖谷老师也提及写此文时的1992年自己对1988年参加上海第二届“海平线”作品的反思。
为我们提供了解肖谷老师早年的创作的文献,也为记录和反映那个时代浓厚的艺术气息提供了文献。
王劼音此作品与此文于《上海艺术家》杂志 1992年第3期
王劼音的以30cmx40cm为
规格的油画是很具形式的,
也是很有意味的。
他把画油画看成是一件自己想
要做的事,即想要画一些“ 好
看 ”的画的事。
平和、淡泊、随意而又不乏机
智是王劼音作油画时的心绪。
一些个自然状的肌理或纹样在
他的笔下会令人吃惊地演化成
具有生命萌动的沉沉的画面。
那些个残留在昨日印制版画时
的几块干结的油墨块或一滩不
经意溅到纸上而形成的痕迹,
在王劼音看来这是混沌宇宙的
开始,并从这种痕迹或肌理重
望的过程中寻找日渐淡化的自
然之情,整个过程可以说是一
种从观念压抑转换成纯粹的审
美的精神释放过程。
于是,画面上所出现的形态完
全属王劼音的精神性的追求,
画面上的肌理则是王劼音所留
下的精神痕迹。
他的情感很细腻,而这种细腻
情感直接催发了他的想象力,
并使这想象力得以纵横捭阖。
有一天我对王劼音问了一句至
今我仍以为有许多人都想问的
一句普普通通循规蹈距的话:
你的油画想反映什么内容?他
报之一笑,然后淡淡地而又出
人意料地说:“ 没有想反映什
么!”这是故意推却呢,还是
有意显得神秘兮兮的?
我不得而知,只是不便进一步
追问而已,但这种疑问却不曾
散去。
因为王劼音的油画的确是好,
的确是反映了东西,似乎不象
他自己说的“ 没有想反映什
么!” 我的朋友杨梢以为这些
油画“透散着一种宁静高雅的
文化意蕴,看似淡泊于世,实
质上深藏着对自然的深深的眷恋……”
这里有一种戏剧效果,即:王劼音自己的不以为然的否定和评论者的一本正经的肯定。
于是悖论产生了。
王劼音的油画绝不显示时间是事物的次序和序列,绝不显示事物运动的延续性和广延性,绝不显示事物无限性和四维的统一性。
而只是感觉复合中的、离散的、弯曲性的、非对称的闭合的一种被感知后转化为二维的纯粹存在。
调节、安排、组合使王劼音画中的时间显得具有伸缩和弹性。最后集中在色块、线条以及对置冲突中悄然无声地导入自己的审美情趣,产生了英国学者贝尔所说的那种有意味的形式。
而这一切在王劼音看来无奇、自然、平淡。从某种角度上讲象一场游戏,而且是一场游戏。
但从广义上说,这绝不是什么游戏,而是一场营造的过程,是随机性、偶然性与形态构成和细节经意性的把握,是起伏的肌理与精神意识融合,是人性感悟和生命体验的有机综合。
在许多个月以前,美国加利福尼亚太平洋亚洲艺术博物馆(PACIFIC ASIA MUSEUM PASADENA CALIFORNIA)馆长卡曼斯基(Kamansky)在中国《美术》杂志一位做编辑的朋友陪同下,考察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动向及作者,一天来到了王劼音的画室,原来是来观看王劼音的版画,可卡曼斯基偶然发现了王劼音的一些画在纤维板上的油画,便执意认为王劼音的油画比版画“好”,并买断了其中一幅题名为《树》的作品。前不久从加利福尼亚寄来一本厚104页的题名为《我不与塞尚玩牌及其它》(I,Donchr(39)t Wantto play Cards With Cèzanne and Other Works)的画册。
画册中收集了中国当代一些很有些名气的先锋画家的作品,同时也介绍了一些展览情况,当然王劼音的《树》也在其中。可王劼音却不怎么以为自己是先锋画家。他是个轻视自己有什么“标签”的人。
他就是这么个人。
虽然“马太效应”的光环也时不时地照耀着他,可他就是要避开它-“这讨厌的光环”。
自从《树》被买断之后,他原存的规距、顾虑、包袱也象深秋的树叶纷纷掉落了。那么多的积蓄在他心中的那些不能在版画中言尽的言语和情感一股脑地倾倒在油画上。
这使他的油画一幅比一幅更好、更精,可版非川川山画印制的痕迹的美感则时不时地得以弘扬。
这在王劼音看来是一种补充、一种需要、一种自觉的意识,从而使王劼音的油画那么地不同一般。王劼音的油画已踏上一个新的台阶,已远离初期(包括那幅《树》)的王劼音。
他曾绕有兴趣地向我讲述了一个关于康定斯基的故事:已成名的康定斯基有一天推门进屋,抬头见到一幅自己“不曾”画过的画,视觉效果之奇特、画面涵量之丰富使他兴趣盎然地研究起来。可研究了半天,他恍然大悟,这原来是一幅放倒置的自己不久前画的油画。
这个故事显然给王劼音以很大的启迪。
我一直觉得中国人狂颠不起来,也许中国文化建构带有一种闲雅恬静的性格。
这些年来我时不时回想起自己参加第二届(88年)“海平线”展出的那几幅“狂颠”的版画,虽有一丝自得感觉,可每当想过之后,又极痛骂自己狂颠无度,年少而不懂事,这种矛盾的心态缠绵悱恻多年,不能离去。
【肖谷工作室》注:以下6幅版画作品是肖谷老师1988年参加上海第二届“海平线”的参展作品
参加上海第二届(88年)“海平线”展览作品之一《那一片云——题目只是一种提示,甚至是一种杜撰,事实如此》(纸版画)肖谷1988.2
参加上海第二届(88年)“海平线”展览作品之二《地平线》(木版画)肖谷1988.2
参加上海第二届(88年)“海平线”展览作品之三《现代工业也是一种宗教?》(纸版画)肖谷1988.2
参加上海第二届(88年)“海平线”展览作品之四《现代工业就是一种宗教?》(纸版画)肖谷1988.2
参加上海第二届(88年)“海平线”展览作品之五《可口可乐时代的来临?》纸板画)肖谷1988.2
参加上海第二届(88年)“海平线”展览作品之六《天上有二个太阳》(木版画)肖谷1988.2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王劼音的油画之后,我才弄懂了一些什么。
有人说画是形象思维的结果,也有人走了另一头,说画应该是逻辑思维的外部显现。
对此我都曾抱有兴趣,也曾力图破译其中的密码。
好象想保持自己的个性,现在想来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有,一切应该复归到它原来的位置,画就是画,评论就是评论(因为现在的评论大都不在关节眼上做文章)。
所以我以为评论王劼音的画十有八九是要离谱的,这也是王劼音最为无奈的事。他只希望能真正地正视他的油画,并希冀能吻合他的思维。
随着“美术新潮”的终结和我们文化参与意识的转移,使美术发展更具自觉性、自信性,更着重于精神丰富性、独立性,更注意文化性、隐喻性。
同时中国现代工业文明的渐强所带来的投影,即人性光荣点的丧失和愉悦的审美感的远逝,使一些有着真正艺术家素质的画家,不仅在思想上具备了这种素质,而且在实践上顺当地做了“美术新潮”终结的工作。
王劼音等便是这一领域的先行者。
——肖谷1992年夏于蓬莱阁
此文发表于《上海艺术家》杂志 1992年第3期(第69页—7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