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 >文化产业 >

聚焦 | 开启王安石和“宋四家”们尘封1000年的相爱与相杀

来源：中国美术报 2022-01-07 18:28:35

【编者按】从1021到2021，王安石诞辰整整1000年。12月18日国图公开课“千年回望王安石——纪念王安石诞辰1000周年”《百部经典》阅读推广特别活动在北京和江西抚州王安石纪念馆同步举行。12月19日“千载一瞬——纪念王安石诞辰1000周年特展”也在江西省博物馆开展。

国家图书馆《千年回望王安石》海报

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院长、宋史专家、《中华传统文化百部经典·王安石集》审订人邓小南带领读者了解这位北宋时期杰出人物波澜壮阔的一生

提到王安石，多是那场雷厉风行、功过两极的变法和新旧两党倾轧的老黄历，再或者讲述他执拗又超脱的秉性，顺带赠送王安石从生到死的全过程。但若从书法角度切入，则清晰可见王安石存在的时空中恰恰是北宋书法最辉煌的时代———“宋四家”中的每个人都和王安石有着同时空的亲密来往。换句话表述，说和王安石有着千丝万缕的北宋后期书法圈是中国书法“尚意书风”的顶尖圈子都不为过。

江西省博物馆千年一瞬——王安石诞辰1000周年特展海报

江西省博物馆千年一瞬——王安石诞辰1000周年特展展览现场

那么，与王安石同时空有交集的书法家都有谁？这些正面评价过他的前辈与后生，为什么并非都于他相善？他们与王安石之间又发生了哪些尘封了1000年却依然鲜活的相爱与相杀？

欧阳修VS王安石

欧阳修：你竟把我撵出开封府，全然不顾老夫提拔你的情谊！

王安石：在奖谒后生和朋友圈点赞方面，您擅长“普惠性押宝”。

欧阳修比王安石大14年，终年66虚岁。曾巩是欧阳修的得意门生，曾巩曾写信给欧阳修，信的名字叫《上欧阳舍人书》，在信末专门留出专栏，把王安石猛夸了一顿，说王安石文章卓越、经义实干。被曾巩吹过风后，欧阳修对王安石已颇有好感。

1056年秋天，在京城开封欧阳修第一次见王安石，那一年欧阳修虚岁50，王安石虚岁36。欧阳修又给宋仁宗写奏章点赞王安石，请求仁宗皇帝破格提拔。

不仅欧阳修，文彦博、韩琦等大咖也都集体点赞过王安石。查阅文献发现，王安石活着的那个时代，很是盛行举荐和互相点赞。但面对普遍性点赞，特别是大佬欧阳修，王安石与苏轼又那么一些不同——苏轼对欧阳修多多少少有些有些相对更恭敬，王安石则带有某种欲拒还迎和半推半就的状态。但后来的故事则是，欧阳修反对王安石变法，王安石执政后甚至还将欧阳修赶出过开封。

王安石VS司马光

王安石：我们经历了从朋友到反目到释怀再到捍卫的全过程。

司马光：不能同日生但可同年死，没有高手对决的人生忽然太寂寞。

王安石比司马光小两岁。王安石和司马光之间经历了从朋友到反目到释怀再到捍卫的全过程。仁宗后期，都20出头的王安石和司马光是亲密好友，王安石甚至还将司马光标榜为十全学习偶像。故事要从王安石的升职搬家说起：王安石早年长期在地方任职，当他要被调到中央做官的时候，王安石还专门让他那个早慧却也因为早慧得了抑郁症的儿子王雱，提前很久到开封找房子。其实，开封房子的租住行情其实并没那么紧俏，但是非要住在司马光家旁边，与在当时的王安石心中“修身、齐家”样样都是表率，真正有规矩、有家教的完美司马光作邻居，那这房子确实得提前找。

二人友谊的小船在哪一年侧翻，我们无从知道，但王安石推行新法后两人反目则很确凿。今天还能看到二人留存下来的往来书信，虽隔着1000年时光，但火药味依然十足，不难想见当初二人冲突的激烈程度。直到1076年，56岁的王安石彻底退出政治舞台，司马光重登相位宣布所有新法尽数废除。再后来66岁的王安石悲愤不已，背上疮毒复发而与世长辞。此时的司马光也已重病缠身，但他仍然支撑着为王安石去世一事，给接替他做宰相的吕公著写了一封信，对王安石文章和节义皆给予褒奖，司马光甚至为这昔日的政敌向朝廷争取隆重的礼遇，以矫正见风使舵的浮薄风气。同年68岁的司马光也仙逝，葬礼动静很大，从皇室到百姓要停工前往吊祭；都城和周围地区都画了司马光的遗像祭祖，吃饭时必定为之祈祷。

两个高手同年去世，也让人联想到庄子和惠子这对思哲冤家——惠子活着的时候两人针锋相对，惠子仙游后，想到没有对手的人生如此寂寞，在妻子去世时候大笑的庄子，哭得很大声。

王安石VS蔡襄

蔡襄：作为庆历那届财政部长，我的原则是勒紧裤腰带，我省，我省，我再省！

王安石：钱是挣出来的，哪是省出来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给我可劲儿消费可劲儿造！

蔡襄的名字在书法史上也算响亮，蔡襄大王安石9岁，苏轼比蔡襄小25岁。这也是为何“苏黄米蔡”的排序中，“蔡”放在后面容易被理解为蔡京的原因。蔡襄的书法风格在“宋四家”中相对中正。除了书法家的身份，他还是蔡京的堂兄，又喜欢喝茶，也修造过中国第一座海港大石桥，还曾有个正常上班的身份，相当于现在的财政部长。蔡襄与王安石产生交集也是源自前文提到的曾巩——曾巩除了给欧阳修写信，也写了几乎同样内容的信给蔡襄，在夸王安石这件事上曾巩未曾停下过脚步。而从流传下来的两封信札的文本中，曾巩夸人用的词语几乎也是一个样，想来也很是有趣。

蔡襄和王安石最大的共同点是，二人都擅长理财。蔡襄希望富民，王安石则期待富国，在王安石变法之前，蔡襄作为三司使主将，参与了仁宗的庆历新政，新政最重要的一项是管理财务。王安石的理财主张是“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即依靠天下人的能力，通过扩大生产拉动内需来增加财富。相反，蔡襄却反对折腾生产和减少消耗，从朝堂到百姓都不同程度地控制花销。可见，同样作为理财大咖，他们的学科知识构成及行动立场不一样。

苏轼VS王安石

苏轼：我爸跟你结过梁子，还攻击过你的长相，想必你一直都记得了。

王安石：你跟你爸不一样，我打压贬谪你可以，若你真要被处死的话，老夫还是不舍得。

苏轼是王安石的小辈。早在王安石当地方官的时候，苏轼的爸爸苏洵就对王安石看不顺眼，甚至还讽刺过王安石的长相，可以说苏洵与王安石结下过梁子。总体上，苏洵与苏轼的品性相比多少有些差距，苏轼属于青出于蓝的类型。王安石言：“苏轼材很高，但所学不正，请黜之”；又言：“且如轼辈，其才为世甚少，为世患甚大，陛下不可不察”。不过，除了不喜苏轼的恃才傲物之外，父子二人在人品上的差异，王安石心如明镜。

据司马光日记中回忆：王安石与苏轼二人的交恶，自苏轼任开封府国子监考试官时候就已十分明显。此后，苏轼不赞新法，他弟弟苏辙也辞去了相关职务，兄弟二人与王安石宣告关系破裂。

所以，某种程度上看王安石与苏东坡更像是一对“政敌”，王安石也出于政治需要贬谪过苏轼，但若要置苏轼于死地，王安石却不遗余力得实施过援救——“乌台诗案”爆发后，苏轼被逮捕，与他关系密切的朋友，如司马光、苏辙、黄庭坚，甚至已经去世的欧阳修等29位名士都受到牵连。当时赋闲在家的王安石听说此事后，竟然连夜派人进京上书劝说神宗：“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

经历过乌台诗案的东坡，从生命的谷底黄州屹立成伟大的文学家后，也到南京拜访过早已从相位“裸退”的王安石。

苏轼VS司马光and王安石

苏轼：你们的观点我都不同意，所以我也明白我为何一直在流放和准备流放的路上。

司马光：正是要给你一个做肘子、吃荔枝，还成为美食家并写出“天下第三行书”的绝好机会。

王安石：司马先生所言极是。

苏轼曾站过司马光的队，并与司马光一道反对王安石变法的不合理处。苏轼虽反对王安石变法，却大胆维护过新法存在的意义，苏轼也因此又反对全然无视变法成绩的司马光……

举个小例子：免役法是王安石变法条目之一，司马光上台后执意要将此法废除。但苏轼、苏辙等人在外放期间亲历了新法的便民之处，认为不应全盘否定。司马光未曾料到，曾经忠实的同盟苏轼此刻却站出来反对他的偏执与保守。

不过，即便有政见不合之处，但司马光死后，53岁的苏轼为他书写了《司马温公神道碑》，还被李苦禅跋以评之“苏楷书当以此帖为第一”。而早几个月王安石去世时候，苏轼也代表朝廷撰写了褒赠的文字，对王安石的人品与智谋诗文及行动力给予很高评价，当然也通过“用能于期岁之间，靡然变天下之俗”的表述，暗讽和惋惜王安石妄想在一年一岁之内，把天下风俗彻底改变的戾气与性急。

化身“苏怼怼”的苏轼，无论是面对司马光还是王安石，他心中似乎有其自身想要捍卫的道义，而这道义又同时无法两全于不同队伍之间的人事纷争。因此在新旧两党的夹击下他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想来殉道也不过如此。但若不卫道能将他这一生过得顺些，想必也就成不了我们心中那个“谁怕！”的东坡了吧。

黄庭坚VS王安石

黄庭坚：想必是我与司马光和苏轼关系好，就算你死了，你的“新党”也没放过我。

王安石：佛祖会保佑你（黄庭坚信佛）。

黄庭坚小王安石两旬，都属鸡，两个人还是江西老乡。8岁时的黄庭坚称自己是“谪仙人”，属于早慧的队伍。但与童星江淹相比，黄庭坚属于没有长残的类型。黄庭坚23岁就中了进士，在干了4年的叶县县尉的基层工作后，28岁调任大名府做老师，又通过考职称，考上了国子监教授并一口气干了8年。1078年，黄庭坚听闻秦观拜访了苏轼，成为苏门弟子。34岁的黄庭坚也在同一年给苏轼呈诗二首，并写了封表达仰慕之意的信。苏轼当即复信，两人相见恨晚，从此结下至死不渝的友谊。元祐年间，苏轼在京，黄庭坚与张耒、晁补之、秦观俱游于苏轼门下，被人称为“苏门四学士”。

虽然黄庭坚相对超然，并不积极介入党争，但由于和苏轼、司马光的亲密交情，而被人看成反对变法的旧派党人。元祐八年，高太后逝世，哲宗亲政。“新党”章惇、蔡卞等人打着神宗和王安石的旗号，打击报复、排除异已。司马光、吕公著被夺去谥号，吕大防、范纯仁和苏轼兄弟等先后被贬，黄庭坚因参与修撰《神宗实录》，也被罗织了“低毁先帝神宗”的罪名。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情形，而更神奇的是，这并不妨碍黄庭坚依然称赞王安石乃“一世之伟人”矣。

王安石VS米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