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术报》第260期 副刊

《蔡襄书学研究》

作 者:王中焰

出版社:中华书局

北宋四家“苏黄米蔡”,弄翰者无不知晓。蔡襄最早,却居其后,又尝闻“蔡”当指蔡京,后人恶其品行,故替换为蔡襄。然苏轼却对蔡襄尤为推崇,盛赞“君谟天资既高,积学至深,心手相应,变化无穷,遂为本朝第一”。其所书《天际乌云诗帖》即是蔡襄的诗作。黄庭坚也称赞:“君谟真行简札甚秀丽,能入永兴之室。”南宋时朱熹更是推崇备至,认为蔡襄不仅善书:“蔡公节概、论议、政事、文学皆有以过人者,不独其书之可传也。”特为其书名掩盖了其他才华而鸣不平。可见蔡襄“替补”之说值得商榷。但若与苏、黄、米三人相比,对蔡襄书法的关注与研究热度却不可同日而语,甚至相形见绌。蔡襄一生取法多,书风面貌也多,故不及苏、黄典型性强。蔡书平和安静,不及米书风樯阵马,夺人耳目。所以欧阳修批评他“性喜书多学,是以难精”。总而言之,若与三家相比,蔡襄知音略少的原因在于蔡书内涵高于表象,发现其内美需要一双拔俗之目,方能洞穿他的书学魅力。

近日有幸拜读到王中焰所著《蔡襄书学研究》一书。开宗明义,提出蔡襄之书“尚古匡时”“寓意存真”的学术观点。十分恰当地指出蔡书因“尚古”而个性不及苏、黄、米鲜明,因重“寓意”而忽略表象。这种观点真可谓蔡公“有朋自远方来”,深通其意。诚如王中焰教授所说:“古意和己意的结合,势必会削弱其中的任何一方,而这才是蔡襄书法中‘意’的表现没有‘苏、黄、米’表象上强烈,但在‘意’所蕴含的厚度上却又比‘苏、黄、米’耐人寻味的本质所在。”蔡襄因尚古而牺牲了个性的表现,但在当时却匡正了时风,功不可没。长久以来,书学界很多学者认为蔡襄是开启宋代“尚意”书风的铺路人,而把北宋“尚意”功劳完全给了前三位,这一看法有失公允。同时也反映了蔡书需要一番品读,方能领悟他深厚的“寓意”。蔡襄取法晋唐,并非简单的形制模仿,因此我们在看蔡书时总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这种感觉恰恰是王中焰所指出的“寓意存真”,是蔡襄与晋唐古贤内在契合的体现。

提及蔡襄书法的个性与创新,就不难想到其“飞白草”。飞白书在古代书法中是一个十分小众的书体,甚至比章草更为小众。在书法上精于此道者更是凤毛麟角。自汉蔡邕创飞白书之后,罕有人问及,唐代曾用于碑额、墓志盖的撰写,有较强的装饰意味。因为飞白书的稀见,故其概念需要梳理。王中焰查阅了大量书学史料,结合文字学将“飞白书”这一书学概念从趣意、体势、用笔、审美等角度进行了全面深入的分析,可谓在蔡襄书学研究之外别开一枝。与此同时,也为我们释读了蔡襄缘何要复兴“飞白草”,指出蔡襄复古、尚古的时代责任感,足见蔡襄“飞白草”在书史上有着不容忽视的功绩,填补了此项研究的缺失和不足。

我的一位学生,钟情老米,用功颇深,正值“学成规矩,老不如少”的黄金年龄。近年来以“集米字”之术获奖甚多,几成一时“网红”。之前与我谈及蔡襄书法时,颇不以为然,亦觉其“弱”。后来在故宫一次展览中目睹了蔡襄的真迹,回来后颇为震惊,告知我蔡书打动他的正是那种弥漫于纸上的气息,而不是笔头的技巧。我也深有同感,这种氤氲的气息,恰恰是蔡书含蓄冲淡的魅力所在。关于蔡书“弱”的批判,古已有之。在面对这个问题时,王中焰在其著作中并不避忌,而是立足宋人的史料进行分析,尤其是苏东坡对蔡襄的评价,足以证明蔡襄之“弱”未可轻议。对于历史人物的批判,既要还原历史,又要贯穿历史,聆听不同时代的不同声音,绝不能做一个“耳食”之流,人云亦云。视觉艺术要用眼、用心去感悟,不然难免有失公允。宋四家尚意之说源自梁巘,梁氏将宋代诸贤以一个“意”字涵盖,未免笼统,但也体现了他不俗的目光。只是四人之“意”又不尽相同。诚如王中焰教授所说蔡书“寓意存真”,他的“意”与“真”并不彰显,而是要用心品味的。蔡襄曾在《安静堂书示子》诗中云:“不有拔俗器,安得太古音”,学养不足则难以成为蔡襄的知音。

研究蔡襄书学,其本人的书论尤为重要,是打开蔡襄书学殿堂的钥匙。但对古人文献的甄别与释读却要深厚的文献基础。不仅文字要出处准确,还要对当时的社会环境、思潮、审美观念有所了解,方能不曲解其意。王中焰古籍校勘功底扎实,早在2009年就曾出版30多万字的《黄庭坚书论》,对宋代书学文献的版本校勘及流传刊刻有深入研究,这一基础无疑是此次蔡襄书学研究的良好铺垫。在《蔡襄书学研究》的附录中他特意辑注了蔡襄的书论,并且详加注释,这些基础工作看似平平无奇,却要有长年的学术积累。对蔡襄书学论述的辑注是了解其书学思想最基础的资料,这些书学文献的整理,既可以为其著作中的观点提供佐证,也可以为后来者提供便利的文献查找。

王中焰此著立足于他的博士论文,在此基础之上又加以完善。对于蔡襄书学的研究观点他不沿袭旧说,不为标新而强说辞,有理有据,还有诸多既往研究中忽视的问题。能够如此全面、深入地释读蔡襄,恰恰是因为王中焰对宋代书学研究有着深厚的学养支撑。刘熙载曾言:“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学术研究何尝不是如此呢。我想王中焰在将蔡襄书学立为研究目标之初,一定有种莫名的契合,这种契合是他能够读懂蔡襄的慧眼,正是蔡公所言的“拔俗”之器。■

(作者系曲阜师范大学书法学院副教授)

编辑|杨晓萌

制作|冯雅颖

校对| 王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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