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很久以前死去也不会有变化。

那些相同的星辰,城市和乡村

将会被另外的眼睛观望。

世界和它的劳作将一如既往。

by 米沃什

未来我们如何长生不老?

明财试着和父亲掐了好几回了,胜负各半,不忍心继续。想想脑袋就大,男人真的不容易,小时候是父母之间的皮球,成家后又要左右逢源母亲和媳妇两个女人。

明财不觉嘟囔出来,我容易吗?吓了对面何小妮一跳,同事何小妮显然无甚远大志向,没心没肺地用染过指甲的手指划拉一下,大声说,明财你这是秋燥,煲个汤,压压惊。

煲汤,母亲在世时,明财就没有这个口福,老俩口同进同出,年轻英俊的父亲在母亲的指挥棒下,渐渐成为一个老帅哥,最后再不放心,还不是撒手而去。

从孙子刚刚被孕育,母亲就声明,孩子明财他们自己带。为此,明财在媳妇金鑫面前灰溜溜的,问了明财无数遍雅俗共赏的话题,我和你老妈一起掉河里,先救谁?

发现父亲的变化,首先是媳妇金鑫。原来父亲的退休金,一卡一折子,折子在父亲那儿,卡在明财那,于是理所当然的落在金鑫手里。金鑫一般过段时间会把卡里的钱汇总到一个地方,整存整取。

金鑫忍了几天,才把情况告诉明财,卡里少了五千块钱,显示是凭折支取。金鑫这个女人太会过了,人也不错,从来没有放松对明财的控制,大老爷们兜里装那么多钱,本身就是图谋不轨。

她让明财问问父亲,毕竟这钱数不是小数目。明财对何小妮说了声,先走会,去了城西的老区。父亲住在陈旧的厂宿舍,那也是明财成长的地方,包括不知啥滋味的初恋。

明财笑容僵硬地一路点着头,穿过弄堂,用钥匙打开门,屋里空无一人,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有一次,明财去角园找父亲,一堆下棋的人群嗅到了,哦,那是逼近死亡的气味。

看着桌上摆的大大小小瓶瓶罐罐的保健品,明财知道这钱打水漂了。几个月前清晨,从拐角饭店匆匆走出,密密麻麻的老龄人流中,瞥见父亲的身影。打电话过去,父亲显然还沉浸在精神矍铄的幻想中,明财放下电话,想着自己老了也会这样?

遇见那个眉清目秀推销保健品的年轻人,是之后,父亲和他亲昵地讨论什么,明财恍惚回到单身汉的时候,为了躲避老妈的高压政策,父子俩偷偷在明财房间吸烟会心一笑的表情。不过这一刻,他突然很不好受地对那个年轻人下了逐客令。

老爷子在母亲生前私藏的零花钱,挡不住那些笑脸相迎的保健品,很快消失殆尽。经过明财耐心琐碎嘴的扫荡,那些东东开始转入暗处,有次,明财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声称老爷子买了诺干东东钱没有付清。

何小妮在电话的对面,不屑地说,肯定是骗子。明财没敢告诉金鑫,媳妇的脾气他知道,刀子嘴豆腐心,同样伤人。

听讲座的人群,几乎都是热切希望的目光,照例弥漫着说不出的味道,明财好容易在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的间隙,找到父亲,手里攥着一袋东西,像攥着明财小时候的手。

明财差点被这气味伤心不已,他知道这是那种垂垂老矣的,环顾四周,明财想要在空气中抓住台上飘下来刚劲自信的声音,忽然瞧见父亲身边的老女人吐了一口痰,无力地落在父亲身上,他们依旧瞧着前方......浑然不知......

【 绘画:Raymond Georg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