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赵,可以算是中国现代艺术界的领军人物之一。初次见到他的时候, 你就会被他刚毅的外表所吸引,在结束与他的采访后,我深深改变了对于艺术家的认知,他的幽默和健谈,以及平易近人的性格,让我很难将赵赵本人与他的作品相关联。不得不承认,作为 80 后当代中国关键艺术家之一 ,「 激进而大胆 」 是对于赵赵最好的概括,他善于以 颠覆性的方式进行创作,热衷利用不同的艺术媒介,对现实及传统艺术形态提出挑战,在他的作品当中,强调更多的是个体的自由意志。

近年来,赵赵大胆激进、富有挑衅意味,并且不拘泥于一种形式的艺术实践,逐渐获得了国际间的关注,之后,在不同国家的艺术机构举办个展的经历,令其收获不少好评,而他也渐渐被视作国际知名的新锐艺术家,更是被 Modern Paninters 列为全球最值得关注的 25 位艺术家之一。

《Constellation》2018

图片:Artsy

Vans 携手赵赵举办鼠年系列联名特展

图片:Vans

除了艺术方面外,赵赵还有着自己的潮流品牌——305 ,也许正是因为有着同时经营「艺术」与「潮流」的经验,才令赵赵成为一名活跃于潮流领域的艺术家,他先后与不同品牌和潮流机构的合作,都给外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近期,他与 Vans 所合作的鼠年系列,以及作为系列发售的布展,再度给大众留下了议论的空间,也将大众的目光拉回到, 这位来自新疆,面容坚毅的艺术家身上。

在等待赵赵的时间里,我曾想过很多不同形式的开场白,毕竟在我心里,都会将这类新锐艺术家归入难搞的范畴,但从见到他的那刻开始,我动摇了原本的认知,在跟他的简答对话中,我从未想到,一个简单的问题,也能令他如此认真地回答和对待,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态度,你很容易就会被带入到赵赵的世界当中。

在城市中生活的人之间的关系以及敏感度,它本身是降低的。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件具备安全感的事情,为什么这么说呢?不论如何,它都是一个健全的机制,所以它有一种「社区」的性质感。

在结束了例行的开场介绍后,我们开始步入今天的主题,很多人都会惊叹,赵赵对于周遭事物,极为敏锐的观察和深度的剖析,而这正是他能够创作出引人深思、拍案惊奇的作品的根源之一,能够有如此的「敏锐」的观察力,是否和他的成长期有关呢?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 赵赵给我们解释道自身敏锐的观察力是因为儿时生活的环境所造成的;他还说到因为生长在新疆的戈壁,使他能和大自然有着更亲近的接触,所以导致他的警觉性和观察力都能「超出凡俗」,并阐述了都市里长大的人们的警觉性在流失的观点。

在我们的文化当中,就是说今天的文化里头有两个比较割裂的东西。一面是比较是资本化的西方文化,工业文明之后的;再有就是一方面就是传统的,所谓人类的伦理道德约束。

赵赵给外界的印象,很大程度上是他敢于向传统发起挑战,而这点是不是源自于,主流或传统的存在,对他的艺术创作是一种束缚的存在。赵赵还「指责」到文化本身就是一个富有争议的词汇,有时它是一个引导性和象征性的指标,但是它有时又起着一个误导性的效果。

对于这一观点 赵赵解释到:「其实你看西方所有的今天的大的问题都是来自于能源的,而中国人的问题则是人口问题。所以这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一种文化,其实我们说自由来说,从中国艺术家出发,说自由就是通过自身的文化来诉说的,美国人也游行,工会也罢工,他也在说民主自由的事情,那么自由的一个地方它是怎么还讲这个呢?为什么还要去罢工还要去游行呢?其实每一个区域他都有某种控制,资本有资本控制 。我们除了这种专政控制、束缚以外,或是体制啊、教育啊,我觉得最大的还是文化的束缚...」

Vans x Zhaozhao

图片:Vans

一直以来,Vans 都伴随着你的成长。它的街头意识,它的文化属性,它的方向、定位,都是非常的稳定,不是那种做暧昧讨好的东西。

我们今天的主题,是探讨艺术与潮流之间的关联,那么对于赵赵而言,近期他与 Vans 之间的合作,自然也是我们要问及的内容。赵赵说到:「 说到鼠年,08 年,就以前说我也穿 Vans 各个款的鞋子,那个他们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鼠年我很适合,别的年我还真的想不出来,没有那么大的意识去做一个生肖,我会觉得它有些过于喜庆过于那种节日化,套那种中国传统文化的东西,但鼠年吧,我们的合作是在猪年开年就开始谈的事儿,我觉得我觉得他们跟我说鼠年我可以做,别的年我还真的说不好。但鼠年我可以做因为我觉得鼠吧,这个十二生肖的开头,这个鼠吧,很有意思,因为在我自己作品中就做过这个鼠...」

谈到老鼠这一动物赵赵还分享了自己曾经做的第一幅关于鼠的作品,而这一作品背后的故事,而对于鼠元素的运用,赵赵谈及了自己曾经多么「厌恶」老鼠这一生物,但久而久之发现老鼠是一个代表着顽强的「物体」;随后又曾多次打造关于老鼠的作品。除此之外,赵赵对于此次的合作还说到:「我不是要去给一个 Vans 做一个屌炸的设计感的,有多花哨的鞋子。而是做一款具备跟文化,跟鼠、对鼠生命的认识,或者说是对地下世界那种未知的文化甚至是不是那么让你觉得先入为主的阴暗啊或者是肮脏的世界,我想把那个世界完全的以一个新的角度来阐释,所以就有了这个鼠年最早的想象。」

潮流本身它有着非常多的这种异同性,它有它的尖锐性。其实潮流它是一个十分敏感的界定,它就是在是与非、黑与白、对与错中间,它并不是中立的。

在赵赵讲述完他的品牌故事后又对「潮流」的看法说出了不少的「评论」。 「我们叫潮流。其实我觉得潮流是一种危险的扩张,或者说触觉。你触觉到了那个危险的领域。那我们如何把它合法化,有一种武装叫合法武装,而有一种武装叫非法武装,其实我觉得潮流界定于你不确定它到底是合法还是非法的,这才是一种潮流。我做 305 的时候,我们在定义潮流的时候,我们认为潮流还是一种极端的,它甚至是跟合法性,以及人的这种显眼的意识,或者说往前的那种触角,它可能是会扎在各个领域。在我眼里,我觉得潮流一定是非常显眼和刺激的,就是它一定是突破了所有我们今天的道德层面或者是法律层面,它不被任何一个意识形态所束缚。」

最近总有人说,你跨界跨的挺好,但我跟他们说我没界,我无界。我肯定做的更多的是融合和连接的一个功能。


时下,多元化的特性,令潮流文化的发展 早已不限于单一的模式,而艺术的介入,对于两者来讲,无疑是一种双赢的局面,对于潮流文化是否能为艺术产生一定的助力,赵赵表示自己是个无界者,并对这一「身份」作出了回答:「
为什么无界呢,我 10 多岁我就开过店那时候,95 年 96 年那个时候就在做打口袋啊,那种军装。那时候我就知道以后我一定会做一个设计师的, 但从职业的角度上来说,我今天做了一个艺术家。擅长画画,做装置之类的,但是我觉得从潮流从音乐上面,或者说从古美术业研究上面,压根对我来说就不是跨界。」

「什么是界呢?就是你从一个领域跨向陌生的领域,带着那你的口音到了一个领域上去散发你的口音,其实我就没有这个东西,我到了这个领域我就能很舒服,它就是一个共同的领域,只不过我来在这两个领域当中做一个勾连,或者说做一个链接,所以呢对我自己来说,确实还没有所谓的那种跨界的意识。我肯定做的更多的是融合和连接的一个功能。再有一个就是说,对于艺术整个,不是说对于艺术的前景,我觉得对艺术家来说什么是潮流呢?刚才我们也有所提到,潮流的多元发展需要一个原动力。」

「打个比方,汽车它做的再漂亮,它也需要发动机往前走,就是说其实艺术甚至于艺术家,它承担了一个发动机的作用,它把原创的那把火点燃,动力系统在传输,艺术它是更深层的原动力出现,其他的表面的东西才可以联动。目前对我来说,我不觉得这是相辅相成的,潮流影响我的艺术,艺术也影响潮流。与其这样说,更多的还是从艺术本身的逻辑去思考一件事情,才可能转化成作品,他才可能去跟品牌合作以及做艺术的衍生品。我们看艺术相较于看潮流的时候,我可能会看的更加清晰,这个为什么好,它好在哪。因为人类的金字塔中,在中间的部分就是艺术,再往上就是宗教了,潮流在于文学和艺术之中的东西或者是意外的东西,它在依靠一个东西,它是需要语言的,或者是需要视觉来传播的。那你当语言的时候,文学能抓住潮流为什么会火,它究竟在说什么。从视觉层面的表达上,它还是去通过视觉来呈现,那这个原创的艺术就能够抓住你的点。」

像是 KAWS 做的东西就是如此,把东西拿过来印到 T 恤上就是潮流了。但实际上这个东西拿出来,放大成雕塑它又是艺术了,其实西方艺术家更容易无缝衔接,它更没有界限来划分什么是潮流,什么是艺术。因为他们在突破的是技术,我们在突破的是美学。

他继续聊到,「这个艺术的元素从哪里来的,这个线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颜色为什么要这么搭配。艺术它本身,自己的逻辑思辨中,它有一个很重要的载体。全世界的艺术家有很多,我们在不断突破它学术界限的时候,就是在挖掘最新鲜的原创的元素,它才可能演变成产品化的东西。产品化的东西它也可能直接拿过来就成为潮流,像是 KAWS 做的东西就是如此,把东西拿过来印到 T 恤上就是潮流了。但实际上这个东西拿出来,放大成雕塑它又是艺术了,其实西方艺术家更容易无缝衔接,它更没有界限来划分什么是潮流,什么是艺术。因为他们在突破的是技术,我们在突破的是美学。」

赵赵《Sky》2018

图片:Artsy

「什么是技术呢?杰夫·昆斯在做气球的时候他遇到的不是这个气球的形状如何做出来,而是物理学家如何把这个气球不锈钢吹的这么完美,镀 漆工艺做的那么好。那它直接成为潮流的一部分的时候,要解决的是一个技术问题,而不是美学的阐述问题,哲学问题。所以美国的艺术家都是这样,为什么呢?西方艺术家的工业文明更加的成熟。再打个比方,我们都知道法拉利做得好,你不用管它好不 好看 ,它一定是好看的,它的车已经到那个速度了,它所有的都要符合它那个速度才可以,所以就是说这就不是美学了,它是反推的。首先发动机要达到那个动力,然后其他才配套,这是一个非常顺的一件事。我们今天呢?发动机没那么好,又想把外观做的好一点,从而掩盖发动机的速度问题,有点不搭。
我觉得今天还有一些这样的感觉,可能以后会在解决了这些问题当中,来消除这样的感觉,这个界就更小了。」

这些人都是处于潮流的前沿,对我的触动也很大,他们最重要的不是说产品触动我、打动我,而是一些他们的动机,甚至说 15 年我去纽约的时候,他们在 SOHO 做的概念店,比画廊做的好很多。就是画廊都做不到的意识和状态。

作为初见,赵赵吸引我的地方,并不仅是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场,有别于其他艺术家,他低调而极富潮流属性的穿着,也令我深深的对他产生了好奇,果不其然,他对于潮流的理解,并不限于「纸上谈兵」,很多都是源自于他自身的喜好;询问到他对潮流的看法时,他还讲述了个人对艺术家穿着的看法以及初次见到 Rick Owens 夫妇时的故事。

除此之外,赵赵还对比了美国和中国之间对服装上面的差异,并分析阐述到:「 在美国文化中是十分舒适的,但在中国的潮流文化中,就很奇怪。一帮年轻人把他的东西穿烂了,你就会觉得这些小孩并不懂它的文化。在美国文化中老少皆宜,不分人种,我觉得在美国的状态是非常好的,在中国是可以 get 到它的点,但与它的初衷想法差距还是存在着的。这些人都是处于潮流的前沿,对我的触动也很大,他们最重要的不是说产品触动我、打动我,而是一些他们的动机,甚至说 15 年我去纽约的时候,他们在 SOHO 做的概念店,比画廊做的好很多。就是画廊都做不到的意识和状态。」这一点实在值得人们思考,文化差异的体系和大众在盲目的追捧下或许并真正尊敬了潮流的本意。

赵赵《Sneak Peak》2019

图片:Daily Art Fair

当艺术家的作品被生产出来的时候,它本身就是商品,它本身有藏家机制,画廊去把它销售掉,销售掉进入到一个藏家系统里,那么它就要有美术馆和基金会的收藏,或者是捐赠系统、拍卖系统,再进入到上一个领域,那个领域再剥离它成为一个美术馆的藏品还是博物馆的藏品,这个其实是一个社会化的分工。

「商业」是一个艺术家或品牌主理人,所必须要面对的事情,如何权衡它所带来的利弊,成为摆在大多数人眼前的难题,但对于赵赵来讲,似乎并不是这么认为。 他认为这个问题在现如今是一个提出的比较多的问题,「艺术与商业如何的衔接,你可能更商业化你就变的不学术了,我们所说的问题就是你是学术的还是商业的,其实在西方就没有这样的问题。杰夫·昆斯究竟是艺术家还是一个商人?其实没人问这个问题,人家就住在华尔街,人就住在金融中心,他的作品就是拿来卖的,作品做完了就是商品,想之前就是艺术,做出来就是商品。这个概念我觉得是一个最起码的事儿,我觉得一切做出来就是商品,没有什么东西不是商品。」

赵赵《In Extremis No.9》2018

图片:Daily Art Fair

而另一方面,每个人在面对自己心仪单品的同时,都会产生冲动的心理,而这种心理,也成为一部分人眼中的商机,「加价」似乎已经成为当下购买单品时,最为普遍的现象,面对「加价」,赵赵表达了自己对的看法:「我是那种喜欢一个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买他的东西,洛杉矶有很多的银饰大师。非常多的银饰品牌都是从洛杉矶走出来的,或者说像日本的 goro’s 他们都是会花很多的钱来买的,不是你坐在店里就能把全系列的所有单品买到的。这本身就是 物以稀为贵,你对价值的认同就是对文化的认同,我有多少钱我就愿意能尽量去拥有。对于这种超过原价的东西,就看你对它的狂热程度了。我是非常狂热的,生命毕竟只有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的。当时我看有小孩为了买一个 iPhone 就把肾给卖掉了一个,我看到的时候就觉得挺厉害的,如果是我我也会干的。大家都有的东西,我没有偷没有抢,卖一个肾得到的,虽然这上升到道德,人类意识的问题上了,但我觉得这个是真性情,没有这个东西不行。」

这本身就是物以稀为贵,你对价值的认同就是对文化的认同,我有多少钱我就愿意能尽量去拥有。对于这种超过原价的东西,就看你对它的狂热程度了。

「我也有过很狂热的时候,我也是个收藏癖,我基本上都是在花高价买东西,我从来没排过队,然后没抢过号,所以肯定都在花高价去买。我觉得这个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我跟国内的主理人都很熟悉,我问他们每一次要东西的时候都说的是我要买,不用送我。我最近唯一收到的东西就是陈冠希和 Nike 合作做的蓝丝绸,我一般都是去买,多少年了我都是去买东西,这次他们说不要买了。我就觉得我就不会穿,我放在那里了,我一般都是我自己买的东西才会去用,这是我想要的东西我就珍视它。送我的东西,哪怕我特别喜欢,我可能也会不再喜欢,我的逆反心理特别强。」

赵赵《Sneak Peak》2019

图片:Daily Art Fair

「我对所有潮流的感受,很多是从学生时代开始,我很小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就开始买了。现在有钱了,买的东西多了,以前看港片的时候才会 看到『这款包所有颜色我都要了』,觉得这样很装,其实我现在也这样,比如猪年我也是全都来一套,我就不去做判断哪个更适合我了,因为这就是这个人做的,只要我认可,他做了一系列都是好的,能做出来的都是好的。现在对我而言,潮流是需要互动的,去消费它,你只有消费才能在这个话题中进行讨论,否则你永远只能在家里刷手机,是不可能刷出来潮流的。」

在我关掉录音,结束本次采访后,仍旧与赵赵聊了很久,这期间,我感受到了赵赵对于潮流文化的喜爱,他所追寻的并不是那些表面的东西,而是蕴含着的极深文化内容,那些深藏在表面背后的文化与故事,而这才是他所最为探求的目标。

Interview / SEVEN

SEVEN

Cyrus Huang

Photo Credit by Zhaoz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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