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丰斯·穆夏,1860年,穆夏出生于捷克的摩拉维亚地区,从小就展露出过人的绘画天赋。19岁那年,他独自一人跑到维也纳最知名的剧场设计公司工作。后来经人帮助,辗转到了慕尼黑美术学院系统学习绘画。之后他便跑到巴黎开始半工半读的生活。尽管被认为是新艺术运动的代表人物,但穆夏本人对新艺术运动的概念不以为然。在他儿子的回忆中,穆夏听到新艺术运动的概念后表示自己并不理解,“那是什么?新艺术风格?艺术永远不可能是新的”。穆夏更愿意以严肃历史画家的称呼来形容自己的创作。

穆夏画作短暂沉寂的原因,也与上世纪30年代特殊的社会氛围有关。身为捷克斯洛伐克的公众人物,他并没能避免纳粹德国的调查,所幸因为年迈患有肺炎,被纳粹释放,但作品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了颓废反动的标签。他在商业插画之外,投入大量精力绘制的阐释斯拉夫民族的系列油画《斯拉夫史诗》,并未能受到斯拉夫人的欢迎。在战争结束后,已经去世的穆夏仍未能逃离作品被定调的命运,捷克斯洛伐克的执政党认为穆夏的画作充满资产阶级气息,无法呈现积极发展的社会面貌,于是穆夏的作品只能再一次地被朋友们保护起来。穆夏的画作在这种不见天日的保护下沉寂了二十年,而后在60年代重新成为新艺术运动的象征。

新艺术运动与商业之间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关系。在工业时代之后,批量的复制品让艺术家们感受到了《复制时代的机械艺术作品》中所言的焦虑。新艺术运动的参与者们选择用另一种方式挽救艺术,即将艺术创作与工业品结合,海报、首饰、雕塑等艺术类型开始进入流行的商业领域。以形式而言,这对艺术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无非是更新了媒介而已,但新艺术运动的尴尬仍旧在于,主导着创作主题的不再是艺术家,而是商业的需求。

今天穆夏的代表性画作,恰好是当时最令他沮丧的作品。这些画作大多是剧院海报、商品招贴画、广告画,是穆夏收入的主要来源。这些商业作品给穆夏带去了空前的声誉,但却令穆夏本人很沮丧,他试图摆脱大众认知的“商业插画家”的形象而创作出具有更宏伟艺术理想的作品。在穆夏的画作中,他留下了不少与商业脱节的纯艺术作品,包括上述画家本人最呕心沥血的《斯拉夫史诗》,然而这些作品的知名度相较于谋生的招贴画却远远不如。从这一点而言,穆夏的商业作品反而印证了一种艺术的自足性,空洞与思想性并不足以成为决定艺术质量的内容,那些装饰与商业海报,也许在演出结束之后就丧失了所有使用价值,它除了观众的眼球外不吸引任何事物,却凭借独特的形式成为了艺术经典。

令穆夏一夜成名的作品是为戏剧《吉斯蒙达》绘制的海报,由于当时找不到人手,设计公司临时找到了穆夏委托设计。海报制作完成后,穆夏一战成名,从此再也不愁生计。《吉斯蒙达》作为穆夏完成的第一个设计项目,已经展示出了极高的风格成熟度。

穆夏的招贴画从文艺复兴时代那里继承了肖像画的构图,使得他的女性人物在画面中央,具有了圣母像一般的质感。在运用曲线方面,穆夏展示出了惊人的结构天赋,我们很难看到有人能够将曲线在画面中处理得如此恰当,它们形成的线条足以勾勒出女性蓬松卷曲的长发,同时又不会让人有杂乱之感。一种极简与极繁的和谐效果,在穆夏的画作中诞生。辅助这种视觉效果的,是穆夏在画面中的留白。它出现在女性人物的服饰上,或者出现在背景中,以恬淡的色彩进行填充,极好地缓冲了波西米亚风格的华丽前景,一眼望去,虽然华丽,又不失自然。

《穆夏》,作者:吴晓晨,版本:创嘉文化|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 2021年7月。

这些海报招贴画就像是一缕柔光,它不会让观者看到后产生被强烈推销的感觉,而是依托着画面的效果,让观者可以安静地欣赏。穆夏的画面用色也十分和谐,基本都采用了饱和而柔和的色调,形成了朦胧的氛围。这些作品总是会自然而然地诞生出一股神秘之感,仿佛在人物那不经意的古典造型背后,有某种神话与故事等待着观者去发现。穆夏在画面中留下的细节,可以说是完全无意义的,它们不暗示任何东西,却吸引着读者观察。女性的头饰与头发的纹理与自然融为一体,花卉植物与人体间的界限变得模糊,而颜色负责将读者从神秘之境的体验中引向美满。在穆夏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一种空洞又富余的宁静,只是在这些定格的女性面前停顿,那些伸向自然的曲线,简练的线条与柔美的色彩,就足以抚慰观者内心的焦虑。

编辑|宫照华

校对|薛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