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江市南水大学附属医院,人头攒动,过道里都是人,横七竖八,人满为患,病床不够用,只能把病人安排在走廊。
吴仁山挤开人群,偷偷摸摸溜进了心内科主任办公室。主任姓张,五短身材,肥头大耳,不说是医生,乍一看以为是伙夫。这张主任,年轻时挺瘦的,这几十年做办公室,又很少运动,身体越来越胖,就成了现在这样。吴仁山已经找了张主任不下十次了,这姓张的就是躲着不见,今天好不容易在办公室堵到他,肯定不能让他跑来了。
“张主任,一会儿我送您走!”吴仁山站在门口,堵住了往外走的张主任。
“主任,我这也是没办法,李院长那里我已经去过了,您就听我说几句,说完我就走!”吴仁顺手关上门,把张主任又推回办公桌前。
张主任又坐在椅子上,微怒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来?”声音低沉几不可闻。“我知道要干什么,你先回去,等过了这段时间自然给你!”张主任一边抓起水杯,一边瞪着吴仁山。
吴仁山拿起水壶,给水杯里添了添水,笑道:“张主任,我已经穷途末路了,现在到处在找我,我也是被逼的没法了,昨天听说抓了40多个,说不定下一个就该我了。你们欠我的100多万货款都快大半年了,药都用完了,钱还不给!平时酒水钱我也没少您的吧?我现在是疯狗急红眼,见谁咬谁!”
张主任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扔到吴仁山面前,“这里有5万美金,你最好快些走,走的越远越好。昨天科里又死了一个,警方已经开始调查了,拿着这些钱躲的越远越好!”
吴仁山蹭的一下,窜到张主任面前,脸几乎贴在张主任脸上。“那些药没问题,还不是你们要做实验,私自改的剂量,现在想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你和姓李的都不是东西!”
张主任油油的脸上泛着刺眼的亮光,压着嗓子:“闹大了我是收回扣,你可是杀人,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看看到时你死不死!你父母好像在山西的农村吧!这几年你没少往家里寄钱吧!剩下的钱等案子了结我们会每年打给你爸妈,你最好别被抓住!”
“你,你们,呸!”吴仁山感觉嗓子被一口浓痰憋住,强忍着肺里的怒气,抓起桌上的信封,塞到怀里,转身便走。走到门口又停了停“你今天是在故意等我?”
张主任压了压帽子,“我今天在外面出差。”
吴仁山脑袋嗡的一声,再也听不见别的什么声音,脑袋晕沉沉的从医院后门赶回公司。
说是公司,其实也只剩个办公室。吴仁山从本国医大毕业后,在省人民医院实习,成绩第一又会来事,科室主任很喜欢他,主任让他拿30万让他留院。他自己心里明白,像这样的三甲级医院没有50万和过硬的关系想都别想进去,出身农村的他,打死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因为没钱给医院领导上供,他选择去一家医药公司做药代。药代是没有底薪的,做了两年,脑子灵活的他终于开了自己的医药公司。公司才开一年多,就赶上医院拖欠货款和严打,公司里的几个员工全走了。现在他也莫名其妙的惹上了人命官司,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
吴仁山匆匆收拾了一点随身的东西,这一年来,未来创业方便,也为了省钱,他几乎吃住都在公司。公司的东西早就让员工搬空了,也没有什么了。他抓起手机订了一张去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的机票。他想先到马来西亚在转机去加勒比群岛。
坐在计程车上,吴仁山望着手机上的号码发呆,号码上显示着:老妈。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讲。最终他还是拨了过去,很快电话里响起了妈妈的声音:“喂,阿山啊,吃饭没?”
“妈,我吃过了,我爸在吗?”
“没得,他去给牛割草了还没回来。你最近有空回来么?你二姨给你说个朋友,那女娃是她村上的,长得蛮得很,你回来引你那打工去。”
“妈,我最近要出差,公司有个大项目在国外,我可能要几年回不去了!”
“啥?去哪哒?这么远?啊多少人去?你能习惯不?照顾好自己?妈和你爸你嫑操心,我两好的。”
吴仁山强忍着眼泪,说到:“我一打人哩,外国么,远得很,比咱本国好,你放心,外国也有本国菜,我能习惯的,我回不去了,我叫我朋友每年都给你们送钱去。我给那些钱你和我爸想吃啥就买,别舍不得花钱。给你寄回去的保健品按时吃,你俩把身体养好了,过几年我带你们去美国。”吴仁山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显得高兴。“等我爸回来你和他说一声,我飞机上不让打电话,我就不打了,我这几年在国外是秘密工作,不能和你们联系,等我工作结束了我就去接你们。你们平时想我了我给你们录了个视频,发我爸微信上了。妈,我快上飞机了,我挂了!”吴仁山快速的挂断了电话,眼泪喷涌而出,他怕在聊下去就要嚎啕大哭了。
眼泪打湿了手机的屏幕,手机保护屏上是一张妙龄少女的照片,齐腰的乌黑长发,米白色的连衣裙显得皮肤格外的白,弯弯的眉毛配合大大的眼睛,在鹅蛋一样的脸上恰到好处,浅浅的微笑恰似在低语,手里厚厚的《人体解剖》显得格外的沉重。她叫路雅,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初恋。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吴仁山知道本国医科大学在天江市,离自己家里很远,但是没想到有这么远,他整整做了24个小时的火车。他还是第一次坐这么远的火车。火车晚点了3个多到沈阳北站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学校下午三点前结束报名。
吴仁山背着大包小包,到处找公交站台。他来的太晚,学校接送新生的校车已经走了,他只能自己过去。好不容易找到了 290路,可是尴尬的是,他身上没有零钱,手机也没有电了。司机师傅冷冷的说:“投币两块,往里走!”吴仁山站在门口,脸涨的通红。
“咣当”两声,“你上来吧,钱我替你付了。”一个声音甜甜的说到。
吴仁山抬头一看,一个倩影已经投完币再往里走,原来刚才她在座位上看到后,起身帮他付了车费。
吴仁山上了车,跟着她往里走,女孩子坐在里面靠窗户的座位上,这时吴仁山才看清是个极美的女子,精致的五官配合白色齐肩长裙,吴仁山直接就看呆了,假如有仙女,那眼前的一定就是。
吴仁宝靠着中间的立柱,愣愣的说到:“留个电话,我会还你!”
女孩子咯咯的笑道:“不用了,这么老套方式。”
吴仁山醒悟来,脸涨得更红了,结结巴巴的说到:“不是,那个,我在医科大,我一定还你!”
“呵呵呵,那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你坐下来吧,这个要到终点站才下的。”女孩指了指身边的座位道。“你这样站中间,把过道全堵死了,后面的人过不来了。你的行李就放中间那块吧。”
吴仁山鬼迷心窍的完全照着做,好像女子的声音就是天命,本该就是如此,搁以前,他是万万不敢坐在美女身边的。更何况一天一夜的硬座,全身都是臭汗,可是他竟没有一点反抗的念头,反而心里欢喜的紧。
“你是医大的新生?”美女问道。
“嗯”吴仁山不知道该说什么,机械式的回答。
“什么系的?”
“核物理医学”
“哇,这个很难考的,只招三个人,而且是本硕连读。”
“是啊,你知道的蛮多的啊”
“我是影像医学的,你们系要和我们在一个教室上课,我当然知道啦,可惜核医学太难学,不然我也想报考的。没看出来,你看着傻傻的,脑袋蛮聪明的嘛,呵呵呵。”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吴仁山一股豪气冲上心头,抬头挺胸,骄傲的说到:“我是柳林市的,今年的理科高考状元。我叫吴仁山”
“我是路雅,天江市的,以后就是同学了,你刚才不是要我手机号码吗?你加我吧。“
吴仁山红着脸说到:“我手机没电了。”
“那我写你手上吧,你可不许擦掉!”路雅不由分说的抓起吴仁山的左手,在手心里工整得写下她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吴仁山紧紧的攥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之后的一个多礼拜,他都不舍得洗左手,生怕洗没了。
“小伙子,河西机场快到了,你是到哪个口?”司机师傅的话,把吴仁山的回忆有拉了回来。
“师傅,麻烦您到T2口。”
“好嘞,小伙子你是要去东南亚啊?”司机师傅别来一路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吴仁山心里一紧,自己还是大意了,一路上他极少说话,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特意坐在后排,就是怕被人发现异常,留下什么把柄。
“我去傣国。”吴仁山敷衍道。
“听说最近那边不太平啊,听新闻说最近失踪了好多中国人,网上传言是傣国的巫师在抓本国人炼药。”司机故作神秘道。
吴仁山没有接话,他心想:傣国那个叫降头师,什么乱七八糟的,再说我又不去傣国。
司机师傅看吴仁山没有聊的意思,悻悻的说到:“车费140,下车带好行李,微信还是支付宝?"
这时车停了,计时器上显示135元,吴仁山扔给他150块,快速的下车离开。
离飞机起飞还有30分钟,候机厅已经排了很长的队。
吴仁山急匆匆的在机场的小超市买了几块面包,刚打算找个拿开口罩吃几口垫吧肚子,眼前的一个人影,让他定在当场。这个背影太熟悉了,哪怕已经三年未见,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心都快到嗓子眼,喉头发绀,一股羞辱感和懊恼感夹杂着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一下子全涌上心头。
“路雅,看看这个,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时一名帅气的小伙走过来递给路雅一杯奶茶,两个人轻轻地交谈起来。
吴仁山直勾勾的盯着那张依旧美艳的侧脸,手里的面包都被他捏瘪了也丝毫没有察觉,脑子里只是反复响着:是她,是她,果然是她!
吴仁山快速的找了个人少角落,他现在包裹的严实,倒也不怕被路雅认出来。
这时候机厅响起来广播:各位乘客您好,飞往罗亚西亚首都吉家坡的KF814次航班即将起飞,请您抓紧时间由1号口登机谢谢。
吴仁山匆匆上机,路雅和那名男子坐在他前面5排的位置。
飞机在轰隆隆中直冲云霄!
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乌云密布,犹如一条黑龙在云里翻滚。吴仁山有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