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朱文的开创者,元代著名篆刻家赵孟頫有一首题画诗,诗中写道: 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
显然,赵孟頫是想强调:中国绘画应以“写”代“描”,画家应当以书法的笔法画画,简言之就是:画石头应当跟写用飞白书一样的笔法,画树应当像写篆籀书一样的笔法,画竹子应当跟楷书的“八法”笔法相通,如果理解了这些,就应当明白,书法和绘画的原理相同。
中国书法与绘画当然相通, 因为中国书法的创作素材是汉字,而汉字就起源于图画,很多象形字,本来就是图画。
那么,我们可以把这个问题铺开,再想一想,篆刻是不是跟绘画也相通呢?
当然相通,否则就不会有“印从书出”,“书从印入”的理论了。因为篆刻的创作素材同样是汉字,是较为特殊的汉字,而且是更接近象形汉字,也就是更接近图画的篆书。
书画同源,书印其实也是同源的。
本文我们讨论一方齐系古玺,它是我们古玺临摹作业的第24方(共50方),它的内容真的很像一幅画,如图:
(齐玺古玺:郳遂鈢)
释印
这是一方齐玺,印面三个字:郳遂鈢,郳,读ní,古国名,就是小邾国。邾国本来是鲁国的附庸国,在鲁滕之间。后又别封出小邾国,就是郳国。《左传·庄公五年》有载。
(小邾国地理位置)
曹锦炎《古玺通论》称:
《正义》(应是《春秋左传正义)引《世本》云:“邾颜居邾,肥徙郳。”宋衷注:“邾颜别封小子肥于郳,为小邾子。”王献唐曾经指出:“其称郳者,沿郳国旧称也;称邾者,沿邾国旧称也。小邾一号未尝自用也。”根据金文,其说甚确。郳之旧地在今山东滕州东,战国时其地当属齐。
此玺为齐国郳邑遂官之印。
遂官,指遂大夫的属官。清代恽敬 《三代因革论七》:“遂大夫之属,邻长、里长、酇(读zàn)长、鄙师,遂官也。”
古玺的绘画之美
1、绘画的具象之美。
绘画的表达手法,就是画成其物,具有某种事物的形象,比如这方印,它会让我们引起哪种具象之美呢?
对,它像一只小鸟,藏在树丛中的小鸟,荆棘丛中的小鸟。如图:
(丛林中的小鸟)
这种绘画具象之美很可能是偶然的,又很可能是在不同人眼中呈现的不同的具象之美,但它却是汉字所独有的具象之美,这样的例子我们可以举很多,比如第8方作业“行士之玺”,玺字的右半呈现出来的就如同现代儿童画里的一张娃娃脸,如图:
(行士之玺里的娃娃脸)
比如第11方作业右上方的“盟”字,分明就是一个小人在往下瞧,如图:
(像小人的“盟”字)
当然,我们之前已经说了,汉字本来就具有这种象形具象之美。那么,第3方作业“日庚都萃车马”的U形“马蹄铁”形布局,则显然是经过设计的了,因为它是一方烙马印,太精心不过的设计了。
(“日庚都萃车马”的马蹄铁布局)
有意思的是,有些具象是穿越时代的,古人是不可能“设计”出来的,比如这一方齐玺:
(齐玺:麋亾)
左边的“麋”字,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带着天线的小机器人。又或者,那是古人有意设计的头部带着羽毛的蛮族小人……太多了,总之,古玺印除了文字之美,还带有这种可能构成具象图画的绘画之美。
2、绘画的布白之美。
篆刻也是空间安排的艺术,这跟绘画相似,只是篆刻的章法是在方寸大小的空间之内展开的,绘画的的章法是在较大的空间之内展开的,但他们在章法上的相通之处不言而喻。
(《高士观瀑图》局部)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邓石如才把疏密理论引入篆刻,成为最经典的篆刻章法原则。我们把疏密作为篆刻章法的基础底层理论,其实也来源于绘画。一方杰出的绘画作品,特别是中国画,一定会在树木人物之外,安排出来较大面积的江河水,或者较大面积的天空,或者足够比重的远山,亦或较大空间的近处空地,或者有大块面的同一实体……就算是静物和人物画,也必然有相对较大比重的布白加以配合,否则就会气息壅塞,憋闷,就不是缺少空间对比之美那样简单了。
(《寒江垂钓图》局部)
这样的例子,不用仔细找,大致拿出一幅好的绘画作品,几乎都有这样的特征。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作品都只是简单的疏密对比,因为还有呼应、揖让等相关的章法手段组合应用。
这方玺印的审美,也同样具有疏密对比之美。试想,如果这样一方印,省去了印面右部和印面中心的留红,以及印面左下角的“留红”呼应,印面会有多呆板滞塞。
(印面中的突出布白)
实际上,这些“留红”与文字的“白”共同布满了印面,想一想,一幅画,不就是“实”与“虚”联合布满了纸面吗?
对!书、画相通,画、印一理。
所以,邓石如既是大书法家也是大篆刻家,赵之谦、吴昌硕、齐白石……这些名家都是诗、书、画、印俱精的“四绝”大宗师。
以上是临摹这方作业要学习的主要内容,同时,这方印的有些纤毫毕现的细节,也需要精准的完成,如“遂”字处较“轻”的笔画,比如一些笔画的精确并笔联结。
(【篆刻作业】之244,部分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