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多·萨勒斯(Eduardo Salles) 有手机的一天

鲁迅在《什么是讽刺》中说:“讽刺的生命是真实,不必是曾有的实事,但必须是会有的实情”。漫画的第一要紧事是诚实,要确切地显示事件或人物的姿态,也就是精神,使人一目了然。但艺术的一个基本特点就是“虚构”,它用人们可以信以为真的虚构世界来模仿现实和人们心里,艺术不可能没有“虚构”,然而艺术的“虚构”必须有现实的基础,这就是概括,它不是歪曲事实,恰恰相反,是为了更加真实地反映现实,画出本质性的东西,只有真实,才能有力,虽然夸张,但不是胡闹。

一篇无字的论文

漫画的题材来源于人类日常生活中,漫画家通过夸张的手段把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以及社会生活中的矛盾,或抽象或写实地表现出来,表达自己的态度,鞭挞社会的丑恶。

上海《良友画报》主编马国亮《漫画的根本问题》一文认为,漫画的根本问题是漫画家学问的修养,他把漫画分为“抒情”和“讽刺”两种,抒情的是一首无字的诗,没有做诗的能力是不能创造出好的抒情漫画的。譬如丰子恺本身是一位散文大家,也是一位诗人,然后才是一位漫画家,他自己也认为漫画是介于绘画与文学之间的一种艺术,文学大于漫画;而讽刺漫画是一篇无字的论文,没有做论文的能力,也难于绘出一幅深刻的讽刺漫画。

中国美术家协会《漫画》杂志编辑毕克官、美协漫画艺委会学术秘书黄远林在合著的《中国漫画史》中说到,三十年代以前,我国漫画理论研究只有零星的、个别的进行,在这方面鲁迅是一位先驱者。鲁迅虽说不会画画,但他的杂文思想对漫画界影响深远,在讽刺漫画探讨方面起到了极大的引导作用。

比如说他认为杂文作为一种文学形式,其最大的特点就是敢说真话,敢于批评,而他本人又以超拔的智慧、渊博的学识和高超的语言技巧赋予了杂文多种形式,许多语言突破词汇和语法规范,创造一些让人惊喜的表达效果,仔细琢磨发现每一句都是让人拍案叫绝的漫画。连苏联作家法捷耶夫都说,“他(鲁迅)是真正的中国作家,正因为如此,才给全世界文学贡献了很多民族形式的、不可模仿的作品。他的语言是民间形式的,他的讽刺和幽默虽然具有人类共同的性格,但也带有不可模仿的民族特点。”

画家叶浅予先生说:“我曾认为自己是个游戏人间的玩世派,其实是指我对现实世界的一种看法。逼得我不得不从反面来看这个世界,用丑恶污浊的一面来反衬光明好的一面。”

做一个“清醒者”

画好一幅讽刺漫画并没有那么容易,漫画家除了需要有仔细的观察,要有表现的力量,不能千篇一律地跟风以外,还要认清自己的责任、权利、义务,要有人文情怀,做一个“清醒者”。优秀的漫画家不仅需要常识与经验,还应当能够敏锐地捕捉到社会信息,能够喊出民众所欲喊出的呼声。

在这方面,我的老师邝飚就是实践者,他以娴熟细腻技法,夸张幽默并且渗透着辛辣讽刺的画面,涉猎时政敏感话题,大胆发表自己观点,为正义良知探索真正意义上“讽刺与幽默”的真谛,着实让人佩服。以时评杂文而闻名于网络的毛牧青在《幸好政治漫画还有邝飚》一文中写道:“邝飚的漫画作品尤其是时政作品不随波逐流,观点充实有一定内涵深度,通常以所谓的负面消息做素材,抨击讽刺之余会给人一种沉思和希望。”比如他的《神马》曾获廉政漫画奖,作家啸之评这幅漫画表达的不是互相监督、互相鞭策,而是在原地转圈、互拍马屁。主办方对画作给予“廉政主题大奖”是一个误读,比漫画本身更具反讽意味。不知道官方是真把互拍马屁误当成了互相鞭策呢?还是想要宣扬互拍马屁的官场哲学呢?

不少国画家在国画小品创作中融入漫画理念,有讽刺也有调侃。比如国画家尉晓榕笔下的人物特征有很强的谐趣性,他画的老子、庄周、醉八仙等各色人物不正襟危坐、不一本正经。在他笔下骑牛过函谷关的老子,不像大学者也不像大宗师,而是一个笑容可掬、睿智宽和、掉了门牙的老头儿;想象奇诡、文思纵横、一梦成蝶的庄子,则是酣睡在藤椅上、把痒痒挠在地上的民间“俗土”;醉八仙完全是一群喝晕醉倒的酒鬼,正如画家所题“八仙原来尽酒仙”,极富幽默,让人看完忍俊不止,感叹神仙圣人也不过如此。

漫画是有煽动性和刺激性的艺术,邵大箴先生说艺术要有思想和文化的深度,也要有社会批判的力量,讽刺和揭露是艺术的“应有之义”,如果缺少了这些,那艺术就纯粹成了歌功颂德的艺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