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利亚尼,《女孩肖像》,1917,英国泰特美术馆藏

英国泰特美术馆所藏意大利艺术家阿梅迪奥·莫迪利亚尼( Amedeo Modigliani)一幅1917年作品《女孩肖像》背后,最近通过研究后被认为藏着另一位女子的肖像。虽然画布表面所绘模特身份未知,但被覆盖的肖像基本被认为是莫迪利亚尼的前情人、英国女诗人比阿特丽斯·黑斯廷斯(Beatrice Hastings)。

伦敦大学的两位博士候选人利用X射线和人工智能对莫迪利亚尼画作的分析,试图借助“算法”和3D技术,以油画的纹理和笔触还原被覆盖的肖像。这再次勾起了人们对莫迪利亚尼和黑斯廷斯的兴趣,他反复画她,尽管这对情侣因为酒后争吵和凶狠的厮打在巴黎艺术圈臭名昭著,但不得不说她既是他的魔鬼,也是他的缪斯。

1917年的一个冬日,一家巴黎小画廊的玻璃橱窗显露出一幅裸体女子作品,画中女子曲线妩媚、神色妖娆,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而画廊边便是当地警局,面对如此大尺度的作品,警方勒令画廊关闭展览。莫迪利亚尼首次,也是生前最后一次个展便草草收场。

3年后的1920年1月24日,35岁的莫迪利亚尼因为结核性脑膜炎去世,尽管他生前贫穷且商业上并不成功,曾以几法郎出售作品,并在 1919 年以仅 100 英镑的价格出售了他工作室的全部作品。但他的艺术最终在有生之年获得了认可,数十名艺术家在巴黎参加了他的葬礼,艺术同行者包括有毕加索、画家胡安·格里斯(Juan Gris),墨西哥国宝级画家迭戈·里维拉等。

目前被数字复原的黑斯廷斯肖像,要从1906年开始讲起:

那年,22岁的莫迪利亚尼初抵巴黎,这时候的巴黎正是艺术蓬勃发展的时候,以毕加索为首的立体派、马蒂斯的野兽派、超现实主义、表现主义、未来派……各种艺术流派热闹非凡,巴黎的激情激发了他的创作欲望,却也让他埋没在这诸多天才中。

由于体弱多病,加之巴黎生活的困难,莫迪利亚尼渐渐形成了酗酒的习惯,在穷苦和麻醉中过着颓废的生活。

1914年,年长莫迪利亚尼5岁的英国女诗人、评论家黑斯廷斯走进了他的生活,她聪明、时髦、富有,但也暴躁、狂热,这正是萎靡时的莫迪利亚尼所需要的兴奋剂和催化剂。

回忆自己与莫迪利亚尼第一次碰面的场景,黑斯廷斯说:“雪茄和白兰地。 没有什么印象……他看起来很丑陋,凶狠,贪心。”然而,他们还是成为了朋友、恋人和酒伴。

两人的个性都很强,在两年的恋情中,他们充满激情和争吵,泰特美术馆在书写1910年代巴黎的“波西米亚人”中,将他们形容为“野蛮而任性的一对”:他生活在醉酒的阴霾中——苦艾酒、葡萄酒、大麻——而且会在桌面上跳舞,大声吟诵意大利诗歌,并在夜间横冲直撞。

同时代的人也将黑斯廷斯形容为一个“歇斯底里的人”,“她‘九点钟处于醉态’、她‘迷恋莫迪利亚尼’,他们一起喝酒、互相殴打……”但黑斯廷斯却描述他们的“干架”为“一场皇家战斗”,“他拿着锅,我拿着长扫帚……”她补充道:“我是多么高兴!”

与她共度的两年,莫迪利亚尼的作品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成熟、强烈甚至是宁静。但独立不羁、粗暴好斗的黑斯廷斯让莫迪利亚尼筋疲力竭,1916年一场壮烈的分手后,理性的黑斯廷斯转投另一个艺术家的怀抱,莫迪重回自己阴沉而凄凉的屋子。

而1917年在原本绘有黑斯廷斯的画布上,覆盖绘制《女孩肖像》,可能带着莫迪利亚尼想把黑斯廷斯从生活中抹去的意味。虽然这是一个假设,但大部分研究者认可这个有趣的假设。

2017年英国泰特现代美术馆莫迪利亚尼大型回顾展的策展人南希·艾瑞森(Nancy Ireson)也暗示,莫迪利亚尼“可能是在1916年他们两年的紧张关系结束后把她涂掉的”。

“当X射线意外地显示隐藏的肖像时,那一刻令人兴奋。一幅画突然通过不同的观看方式揭示了一个‘秘密’。”南希·艾瑞森说。

研究莫迪亚阿尼的专家肯尼斯·韦恩(Kenneth Wayne)表示,莫迪利亚尼为黑斯廷斯画了14幅油画和几十张素描,从中可以看出其对莫迪利亚尼的影响力,而且“他们交往的1914到1916年期间,正涉及莫迪利亚尼标志性风格发展,虽然细长的脸和脖子,被认为受到非洲艺术的影响。但从视觉上看,黑斯廷斯也极有可能影响了他的创作。”在14幅油画中,有一幅还直接以路易十五时代名媛“蓬巴杜夫人”为名。

黑斯廷斯以后,珍妮·赫布特尼(Jeanne Hébuterne)在莫迪利亚尼的生命中出现,也正因为1917年的展览橱窗中裸体作品的模特是19岁的珍妮,震惊了女孩的家人,导致展览草草收场。与独立不羁、粗暴好斗的黑斯廷斯相比,珍妮温柔、顺从。1917年为了嫁给莫迪利亚尼,珍妮还与家庭决裂。1920年在听闻丈夫死讯的第二天,怀着他们第二个孩子的珍妮以自杀追随丈夫而去。黑斯廷斯的结局同样悲惨,她的健康被酒精所毁,1943年,身患绝症的黑斯廷斯在英国自杀。

如今,伦敦大学的两位博士候选人安东尼·布拉赫(高维神经科学专家)和乔治·坎正(物理学专家)利用X射线对莫迪利亚尼画作的分析,以“算法”透过画作的表面,复原被覆盖的肖像。

其中作为高维神经科学专家的安东尼·布拉赫,试图用人工智能模拟人类行为;乔治·坎正的主要工作是分析火星大气中的微量气体,他认为跨学科研究可以加深人类对艺术作品的理解:“可能有成千上万的艺术品隐藏在绘画层之下。技术将能够让被覆盖的图层重见天日。”

尽管肯尼斯·韦恩承认莫迪利亚尼笔下黑斯廷斯肖像截然不同——有时是圆脸,有时拉长,并有着不同的发色——但他仍然相信这幅隐藏的肖像中画的是她。

对于重新创作这幅画的过程,布拉赫坦言使用的是标准数学技术,“莫迪利亚尼的边缘和轮廓像是用粉笔在黑板上画的,我们以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学习如何再现色彩和原来画面的纹理。”他们认为,结合技术图像分析和艺术历史学家的专业知识对作品做研究,是一个实验性的研究方向。

当被问及是否考虑过莫迪利亚尼的感受时,布拉赫说考虑过,“但艺术的价值在于记录信息。历史学家也希望揭开过去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对这次复原实践,泰特美术馆方面拒绝置评,因为这并非美术馆参与的项目。

但莫迪利亚尼在去世百年后,他成为了一个被广泛谈到的人物,从鲜有问津到博物馆和个人藏家竞相收藏、从生前展览因“色情”被叫停,到百年后展览出现大量后世“赝品”被关。尽管莫迪利亚尼的创作范围很窄,但是他所创作的这些作品是他短暂一生中最美丽的东西,荒谬细长的鼻梁、柱状的脖子、空虚模糊而忧郁的一双双眼睛和他的名字一起永远地被留存了下来。

(注:本文编译自《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