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创世纪”的拍卖已经过去了数周,6900万美元的成交价让数字艺术家Beeple一夜成名,一举跻身“最昂贵的在世艺术家”之列,排在他之前的仅剩杰夫·昆斯与大卫·霍克尼。而关于作品《每一天:最初的5000天》及其背靠的NFT技术所带来的争议,直至今日也没有定论。只是再汹涌的浪潮也有褪去的一天,而在这之后,留给数字艺术的究竟是什么?

在佳士得宣布要将这件艺术品上拍之时,关于NFT的讨论就没有停止过。严谨的保守派顶着“墨守陈规”的高帽,试图论证这次拍卖仅仅只是噱头而已,却又因为对于技术本身的缺乏了解而找不到有力证据;而乐观的激进派则欣喜若狂,无视了艺术市场发展缓慢的客观事实,闭着眼睛伸开双臂,等着去拥抱他们极力描述的、犹如乌托邦般的“艺术新世纪”。

那是一个艺术家能够获得最大话语权的新时代,不再依赖画廊或者拍卖行,仅仅在数字平台上注册一个账号便能上传并出售自己的作品。而且基于NFT的“唯一性”,所有以数字形式保存的内容,都能获得拥有来自创作者的数字认证。不仅是数字艺术,影像、摄影甚至表演艺术等小众艺术形式都看到了在艺术市场里能与油画等平起平坐的一丝希望。

双方势均力敌,谁也说服不了谁,直到那张由数千张画组成的数字图片卖了近七千万美刀。

这无疑是在艺术圈里扔了一颗核弹。

由它引起冲击波在数小时内便席卷了整个互联网,“未来已至”的呼声压倒一切,原本不相上下的反对声变成了喃喃自语。一时间,“NFT”成了艺术圈所能听到的唯一词汇,不仅霸占各大艺术媒体头条,NFT艺术品交易的网站与平台更是犹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从未有过的热度,让所有置身于艺术行业的人们有些恍惚:此时的艺术圈就像是被一群本不关心艺术的踏破门槛冲了进来,不仅占据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还大声嚷嚷着完全不知所云的词汇,所有的东西都在被讨论着,除了艺术本身。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即使是最笃定的信徒,心里也会泛起一丝疑虑。

先是佳士得罕见地在应允之下,主动曝光了买家的身份——当下全世界最大的NFT基金公司的创始人MetaKovan;紧随其后便是该公司的代币与本次交易所使用的虚拟货币ETH的暴涨。据统计,有九成的出价者为首次参与佳士得的拍卖,在结拍前的几分钟更是有2200万访客前来围观,如此巨大的流量涌入佳士得官网差点造成崩溃。

一切的一切并不像是一个数字艺术狂热粉丝的所作所为,而更像是一场超高成本但也受益颇丰的烟花秀。巨大的成功吸引了更多的人入场:另一家拍卖巨头苏富比很快宣布了与被冠以“神秘数字艺术OG”名称的艺术家Pak的合作,而勇于拥抱潮流的知名艺术家们,如达米恩·赫斯特与村上隆等,也在第一时间推出了NFT作品,甚至出现了机构烧掉版画、原作并宣布将其NFT化后拍卖的迷惑行为。

出乎意料的市场热情却像是在不少NFT支持者头上浇了一盆凉水。头部艺术家与机构分走了绝大部分受益而变得财富自由;线上平台的交易依然不透明,甚至还出现了作品被人盗用牟利的事件;艺术家们并没有从交易中获得比以往更多公平的收益,反而因为大众目光集中在最知名的几位身上,获得了更少的关注。与虚拟货币刚出现时所自带的“去中心化”的光环一样,NFT所背负的“艺术民主化”期待现在看来更像是幻梦一场。

回到拍卖槌落下的那一刻,Beeple正与家人紧张地围坐着。面对做梦也想不到的结果,他用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回应:“我认为这意味着数字艺术将继续存在。”不过之后他也诚实地道出,自己早已将拍卖所得的ETH换成5300万美金离场。

由Beeple引起的浪潮已经有了褪去的趋势,然而关于“数字艺术未来”的问题依然没有答案;至于这位开创者,早已乘着刚买的私人飞机离开了这片嘈杂而又混乱的沙滩。(作者:王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