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苗擅长把各种布块、线绳以及其他材料组合成巨大的装置作品,作为首批获得国际关注和认可的中国当代女性艺术家之一,女性主义一度是进入与理解林天苗作品的重要视角。通过对媒材质地的探索发现事物内在属性的流动,或研究女性词汇的延展与演变,某种程度上即蕴含着对本质主义的反抗,以及对女性身份的体认。但林天苗并不被女性主义这个标签所束缚,而是从人之为人的共性出发,追寻超越性别、结合感性与理性的创作,因她深信唯有如此,艺术方能获得永恒的可能。
2017年, 在纽约古根汉姆美术馆参与群展《Art and China after 1989: Theater of t2018年,个展《体·统》,在上海外滩美术
我想从《缠的扩散》、《白日梦》、《凸起的纹样》、《我的花园》这四件作品谈起,这四件作品似乎展现了您关于女性身份认知的一个改变过程,对于您来说,女性的身份是突破还是禁锢?
林天苗:这四件作品分别是我不同时期的作品。时间跨度很大,长达25年的时间。在这20余年里,我对女性角色的变化有了很深的体会,也正是因为身为女性,很多时候总觉得理论都没有切身体会来得真切。
从1995到2000年是我的第一个创作阶段《缠的扩散》,那时候还是非常执迷于物质和材料的探索,习惯在各个层面给材料定性,分为雌性和雄性,有时候有些故意为之。但是我慢慢发现其实材料的属性会发生转变:有些时候带刺或尖锐的材料,甚至带有攻击性的特性在一些创作手段之后会变得柔软,形态柔和,也是由于有了这样的体会,我做了很多试验。
缠的扩散,1995
尺寸: 20-70 平方米, 现场可调
材料: 木制床板、木制桌腿,钢板、短木条支撑架、螺丝、木 质枕头架、褥子、枕头、显示器(电视机)设备、U 盘(影 像)、60000 根针、25000 个白棉线球、宣纸等
摄影:邢宇
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
图片由红砖美术馆提供
2000年之后,在第二个阶段《白日梦》,我又运用自身体验做了更大的尝试。但这其实仅仅是一种从个体出发具有局限性的体验和分享。自己总觉得这样的角度会有些片面和狭窄,代表性和说服力都不是很强。我希望能有更广阔的视角去表达。
白日梦,2000
尺寸:长200cm x宽120cm x高380cm,
高度可根据展场的高度调整。
材料:白棉线、白布(床)、数码照片
一直以来,可能会有人觉得我的作品比较偏向女性主义的方向,其实我理解的女性主义更多还是体现在一种,无论从事什么职业,什么身份的女性,她们自觉展开的一种行为。但仅仅从艺术家这个角度来说,我感觉(女性主义)这种表达有些微弱了。
所以这时到了我创作的第三个阶段,《凸起的纹样》这个时期。我希望之后的创作还是能加强感性背后的理性部分,有理论化的支撑。
在创作这个作品时,我做了大量的功课和研究,对于女性最初存在的仅200个职能属性的中文词汇,到现如今,受了日本和西方的文化影响,中文里越来越多的女性专属词汇。这种研究过程很让我着迷,我感觉到女性角色和职能在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和延伸。
凸起的纹样,2014
尺寸:150sqm
材料:羊毛地毯,丝线
在2015年之后,我的探索方向又发生了变化,在温州和日本参与了两个很大的展览(2015年的“1.62M: 林天苗艺术展”以及2016年的“日本濑户内国际艺术祭”),也正是这些经历,让我找到了新方向,我在作品中慢慢地不再强调性别体现,而从人这个共性出发。
随着这样的变化,工作方式也发生了一些转变,自己要综合考量的地方很多,有很多工作量极大的手稿要完成。有些作品的材料采购也不简单,要从海外购得,过程虽然吃力,但是这样的自我创作模式已经逐渐形成了,让我很兴奋,因为团队的灵感碰撞有时候会反馈来很有意思的新火花,这时候就到了第四个阶段,《我的花园》也在这个时候诞生了。
我的花园,2017-2018
尺寸:尺寸可变
材料:铝合金框架结构、玻璃管、液体、液体循环 系统、地毯
林天苗的很多作品都需要整个团队的通力合作才能完成
有个说法是伟大的艺术家都是雌雄同体,从来不用刻意去强调性别,对于这个说法您有什么自己的感受和见解么?
林天苗:我以前更多的关注点是自己的直觉和体验感,但现在更关注在理性地思考,得出结论,再走下一步。就像凡事都有两面,你从一边奔向另一边的过程,其实是最耐人寻味的。女性在50岁之后,身上更多柔弱的部分会因为生活经历变得有韧劲儿。
林天苗家中醒目的庞大书架
对于我创作作品来说,这种顾全是一种双刃剑,有时候“跟着感觉走”出来的东西,会很有意思,但是无法深究和考量。有时候理性思考得出来的产物,能耐得住时间,但是这种产生的可能性太少了,是很难的。这种沉淀对于作品创作是好事,虽然在如今的大环境下,对于我自身和家庭来说都是一种不小的考验,但直至如今,我还在努力好好完成感性作品背后的理性工作,往前走着。
您曾经说过幽默是很高级的一种趣味,女性以幽默的姿态来面对社会的发展。对于最近的脱口秀表演出现的很多优秀的女性表演者,这是否也符合您之前的观点?
林天苗:其实,女性历来不是特别幽默的。以前可能是因为社会地位低,她们的幽默是不被认可的。但自从《凸起的纹样》那个阶段我开始研究词汇之后,发现女性是可以很幽默的。她们可以非常准确地抓住能描述自己的词汇,这种很自信很清楚的态度让我觉得很幽默,幽默的基础是从这里来的。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幽默,才能散发出其他形式的幽默感。
女性去说传统的相声,我觉得可能没那么有趣,但是用自己的方式去说脱口秀,这很有意思,因为她更自由,更能得到释放,不被一些框架框住,还能做到自审自观,这是需要强大的内心才能做到,她们由内向外地打开了自己。
您做了妈妈之后,有没有新的感受?
林天苗:我觉得自己变得像母老虎(笑)。一种特别的能量被激发出来了。
如果有人对您说“我看不懂您的艺术”,您会如何做出回应?
林天苗:这没关系的,我想只要来看了就可以了,肯定是有TA自己的感受的,这就足够了。
《中国“她”艺术》一书,是中国国内第一本以中英文双语呈现的大型文献巨构。通篇采用中英文双语编辑,主要面向国际读者、特别重视在国际间的学术领域进行推介与交流,因此在学术水准和编辑质量上要求甚高; 在编辑体例和装帧方面也更加国际化。力争做到高端大气,精益求精。在内容方面,我们致力于发掘那些能够代表当代思想高度的精品佳构; 也极为重视身处边缘,具有艺术潜质和创新倾向的实验性作品;更欢迎那些略显生涩、观念新颖、富有朝气的青年新锐的加入。因为我们深知,面向未来,面向世界,向世界发出中国女性艺术家的声音,全面展现中国女性艺术家的风采,全面展现中国女性艺术家的精神世界,就是中国当代女性的文化自觉,就是中国当代女性艺术家的担当与作为。当然,这也正是我们编辑《中国“她”艺术》一书的学术主旨和精神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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