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盈盈、陈晋
自2003年起，上海时装周已经成为了中国最具影响力、辐射面最广的以时尚为主体的活动。2021年上海时装周组委会联动4个商圈进行发布，让整个城市因时装周的存在而更具时尚气质与文化魅力。当代艺术家、新锐设计师——杨盈盈联合艺术家陈晋以“存在”为主题，在上海时装周新天地发布了2022春夏系列“明日之后”。以下是“凤凰艺术”为您带来的现场报道。
对时装设计师来说，时装周是一个展示自己作品的绝佳机会，也是一个评论流行趋势的重要现场。时装周每年举行两次，展示春夏秋冬系列。
时装周最初被称为媒体发布周（Press Week），这种形式诞生于1943年的纽约。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导致巴黎时装秀被取消，时尚公关埃莉诺·兰伯特(Eleanor Lambert)邀请媒体参加纽约的“新闻发布周”，转移了国际时尚界对于巴黎的注意力。
▲1962年纽约时装周，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纽约拉开了时装周的序幕后，米兰时装周于1958年创办、巴黎时装周于1973年创办、伦敦时装周于1984年创立，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四大时装周”。每个时装周的创立都有着城市时装业发展的诉求，迈阿密时装周在1989年成立，1998年停办后于2005年恢复，推广来自世界各地的泳装品牌。
▲1981年巴黎时装周 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自2003年起，上海时装周已经成为了中国最具影响力、辐射面最广的以时尚为主体的活动。2021年上海时装周组委会联动4个商圈进行发布，让整个城市因时装周的存在而更具时尚气质与文化魅力。
▲上海时装周官方主页图片来源：上海时装周官网
当代艺术家、新锐设计师——杨盈盈联合艺术家陈晋以“存在”为主题，在上海时装周新天地发布了2022春夏系列“明日之后”。这次发布的系列强调中国审美。在这次秀场中，艺术家杨盈盈尝试通过整场发布讨论个体和世界的关系，以传统文化为纽带，将艺术与服装统一于多元审美之中。
▲2022SS“明日之后”现场 图片来源：TUYUE
史论出身的服装设计师
探索魏晋美学当代呈现
这次杨盈盈设计的春夏系列服装灵感来源是敦煌，让这个遥远的佛国世界在当代服装设计中产生了历史的回响。这批以敦煌为元素的服装设计，原本是杨盈盈为了参加意大利米兰时装周而准备的，起用意自然是为了宣传中国文化。但是由于疫情以及其他因素，让这批设计作品最终选择亮相上海。
▲2022SS“明日之后”现场 图片来源：TUYUE
杨盈盈本科就读于广州美术学院史论系，那时候敦煌就已经被列入了她的外出考察课程表。对于长期生活在岭南的她来说，西北地区的黄土是厚重的，就连风沙都夹杂着历史的低语。杨盈盈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当自己踏上那片沙土后，一种沉甸甸的历史感连续击打着她的心灵。
▲2022SS“明日之后”现场 图片来源：TUYUE
艺术家陈晋在2005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壁画专业，接触到不同的材料和绘画媒介。作为敦煌石窟艺术的资深爱好者，陈晋收集了很多精美的画册。当杨盈盈翻看陈晋的私人藏书时，敦煌魏晋时期的石窟再度引起了她的注意：“敦煌石窟壁画在唐代后就变得圆润、精细了，而魏晋时期就显得很古朴，我很喜欢这种的感觉。”
▲2022SS“明日之后”现场 图片来源：TUYUE
两个人一拍即合，开始对于敦煌石窟的研究。据记载，莫高窟始建前秦建元二年（366年），早期壁画就是魏晋时期的壁画。魏晋时期壁画的虽然只有几十铺，但其中既有浓郁、厚重的风格，又有爽朗、清雅的风格。艺术家陈晋也喜欢那种壁画的厚实感，虽然他从事当代架上绘画，传统文化仍旧滋养着他的创作。
▲2022SS“明日之后”现场 图片来源：TUYUE
何谓敦煌？东汉应邵注《汉书》中说：“敦，大也，煌，盛也。”但是杨盈盈在设计这个系列时候却感受到了一种难以为继的辉煌。所以她开始和陈晋进行交流，讨论如何在服装设计和跨界艺术合作中传达自己的感受。
▲2022SS“明日之后”现场 图片来源：TUYUE
在这个系列的色彩搭配上，杨盈盈选用传统矿植物颜料进行手工印染，模仿敦煌石窟魏晋时期壁画的土红、朱砂、青、绿、黑、白等色。而对于面料的选择，她使用了一些在灯光下呈现出流沙般质感的织物。杨盈盈与陈晋还使用矿物颜料、泥土、金属等物料，在染过后的植物上进行书写、绘画、烟熏、火烧等处理方式，将服装变成了自由创作的媒介。
▲杨盈盈与陈晋在创作 图片来源：TUYUE
这个系列的服装版型都十分简洁、自然，看似都是柔软的织物，实际上表现出一种硬朗的感觉。这种处理手法呼应了魏晋时代个性的解放、思想的活跃与士人的风骨，呈现出一种独特的中式美学。这种美学不以俗礼为准则，更强调设计师杨盈盈和艺术家陈晋个人内心的真实感受。
▲2022SS“明日之后”现场 图片来源：TUYUE
在秀场上，模特走秀也展现出服装的一种自由自在、潇洒无比的动态美，将具有文化内涵的中国文化转化为一种可以在视觉上理解的服装形式，让观众可以通过秀场反思曾经存在过的中式美学，之于当下的意义。在这里，杨盈盈使用服装的语言将敦煌重塑为一种动态的意象。这种创造性转化几乎无法用文字的描述，需要调动人的感官去认知。
央美进修实验艺术专业
把服装秀作为艺术展演
很难用服装设计师的身份去定义杨盈盈，从她的着装和发型就可以看到一种独立与反叛的精神。杨盈盈的求学之路也是与众不同，似乎跨专业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2008年在广州美术学院史论系毕业后，开始学习国画；之后在清华大学经管学院学习，2019年结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
▲杨盈盈与她的作品《衣息》 图片来源：TUYUE
实验艺术并不是在艺术家熟悉的领域内探索，而是要从已知向未知突围。所以实验性的精神就是对新的形式、材料以及语言的探索，这实际上是一种超越自我的过程。杨盈盈不仅在服装的面料和形式上进行了探索，还对服装秀场的整体呈现进行了探索，将实验的精神贯穿服装的设计与呈现。
▲2022SS“明日之后”现场 图片来源：TUYUE
杨盈盈主导设计的2022春夏系列“明日之后”主题灵感来自于德国思想家海德格尔的一句话：“当人们在莱茵河上建立了发电厂的时候，实际上是把莱茵河变成了发电厂的一个部件，莱茵河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存在。”“存在”二字对于她来说似乎具有特殊的吸引力，特别是当下，人类在后疫情时代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存在”问题也就显得尤为必要。
▲2022SS“明日之后”现场 图片来源：TUYUE
所以杨盈盈的服装设计概念是从哲学思想出发的，之后在具体的操作中落实在了一个曾经存在过的“敦煌”之上，将当代艺术的思维注入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地理坐标。
▲艺术家陈晋与他的作品《cove-III》 图片来源：TUYUE
与杨盈盈合作的陈晋，近年来一直在探索以综合材料绘画和装置为主的艺术表现形式，关注城市与人类生存之间的关系。陈晋在看过纪录片《海豚湾》（the cove）后，认为“cove”是一个自然与人类交互的微型舞台，所以它先后传作了《cove-I》和《cove-II》。而这次在2022春夏系列“明日之后”的签到处，他创作了一副幅长4米、宽3米的作品《cove-III》，以及一组秀场现场的球型装置。
▲陈晋创作的《cove-I》和《cove-II》在广东美术馆展出 图片来源：TUYUE
陈晋长期致力于材料媒介与个人语言之间的融汇，他的作品感觉较为厚重，有一种历史和现实之间的张力。他既大胆地尝试各种材料，摸索出绘画材料的表现特长，并且在艺术创作中逐步形成一套属于自己的基本语汇。
▲2022SS“明日之后”现场 图片来源：TUYUE
杨盈盈希望这次秀场布置可以是去掉一个空间的概念，所以和陈晋营造了一个类似太空中某个星球表面的效果，指向了一个未来的时间点。她希望创造出一种时空的消逝感，也许在这种荒诞又真实的体验下，我们才能意识到人类只是宇宙的一个部分，自然界的每一样事物都应该有自己的地位。
▲秀场装置全景 图片来源：TUYUE
灯光熄灭后的秀场，极度的黑吞没周围的一切，营造一种疏离的氛围。在播放了一段关于时间长河的视频片段，走秀在一个具有节奏感和流动性的音乐中开始了。秀场以一个行为结尾：黄沙从上方缓缓落下，一个撑着伞的人。这个意象再次向人们提示了那个曾经绘画的城市，已经湮没在了历史的时光当中；而对于过去，就像那握不住的沙。
成为纯粹的服装设计师
服装如何成为当代艺术
杨盈盈倾向于将一个特殊场景和叙事性置入秀场，这样所有的服装设计就有了一个语境：“我每次做完一场秀，都希望在下一次能够在概念的提取与故事的叙述上能够更完整一点，让观众能更好地观看这场戏。”因此，杨盈盈和陈晋在服装设计与展示中注入了当代艺术的思维，两者互为补充而构成了一场大型的艺术展演。最重要的是，她也像艺术家一样展现出一种态度，即通过秀场提出了一个关于“存在”的问题，同时也分享了自己对于海德格尔的思考。
▲2022SS“明日之后”现场 图片来源：TUYUE
艺术与服装一直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早在19世纪中叶，就有一种受到拉斐尔前派艺术产生的“艺术连衣裙”（Artistic Dress）与同时期的维多利亚时代潮流相反。进入20世纪中叶，也有一种“艺术服装”的概念被提出，设计师伊夫·圣·洛朗（Yves Saint Laurent），他把画家蒙德里安与艺术家安迪·沃霍尔的艺术语言引入了服装设计。而21世纪例如艺术家草间弥生也曾与服装品牌合作；将密集的波点融入品牌服饰中；艺术家斯特林·鲁比（Sterling Ruby）也将绘画性注入了服装面料，并且将他自己的艺术作品作为服装的印花限量发售。
▲艺术家陈晋、艺术家杨盈盈、新锐音乐人裘德在发布会现场（从左到右） 图片来源：TUYUE
可以看出，服装设计对于艺术来说，往往是被动的。也就是说，大部分情况下服装设计都是受到艺术的影响，因为有了更为个性化的语言而成为时尚先锋。杨盈盈认为如果将服饰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就需要牺牲其实用性的功能：“它需要换一种呈现的模式，必须要让观众感觉这不是一件衣服的时候，就可能变成艺术品了。”正如杨盈盈所言，艺术家尹秀珍就是将衣服作为一种材料使用，其本身的功能性已经被消解掉了。
▲2021FW“幸存者日记”现场 图片来源：TUYUE
因此，服装设计与艺术的关系是微妙的，特别是与当代艺术。对于服装设计师身份的杨盈盈来说，虽然很难进行大的突破，但是可以选择一种恰当的表达方式。2022春夏系列“明日之后”就使用了一种新的展示方法，给观众带来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当代艺术来本身就是开放的，观众可以跟我说看到了一些东西，或者说看不到什么东西，我都接受。我就给自己的唯一要求就是要认真，如果大家觉得我是在认真做这件事情，我就感觉非常高兴了。”杨盈盈说道。
▲秀场地面的陨石坑和石头，也都是品牌回收的包装袋制成 图片来源：TUYUE
陈晋认为艺术可以使用任何东西作为意义的符号和象征物，而不必理解性地转译成为视觉语言。虽然他的架上也似乎延续了古典艺术的基本载体属性，但他通过多元的媒介拓展其视觉形态。因此，陈晋的创作具有复调性与综合性，使用多种媒介建构自己的艺术语言，达成了观念与语言的内在逻辑，在语意和语法都具备多重解读的可能性。
▲秀场地面的陨石坑和石头，也都是品牌回收的包装袋制成 图片来源：TUYUE
杨盈盈拥有自己的独立品牌，但是她还是想做独立设计师，注重对于自己的表达。“我不太会卖货，但是我也知道数据、知道怎么查数据、知道现在人们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我都可以做到。我曾经设计过的衣服也成为爆款，但是现在就不太喜欢做这种事情，还是想成为纯粹一点的设计师。另外，我自己现在就是老板，所也不需要再有人告诉我说你应该怎么做。”
以服装为媒传播敦煌文化
受邀参与歌舞剧《彼岸花》
2022春夏系列“明日之后”实际上是杨盈盈对于传统文化一次创造性转换，正如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何桂彦所说：“当下，传统文化的延续与再生不仅仅是历时性的、线性的、物与物的关系叙事。更应是文化与文化、地域与地域、人与人之间互动的动态历史中揭示，与当代社会、经济、文化、科技、自然，生态等领域建立共生机制，与各要素以及其所处的原境形成共时性关系。”
▲敦煌千佛洞，纸本水粉，39.5×154cm，袁运甫，1960年 图片来源：世界艺术鉴赏库
▲致敬敦煌，综合材料，150×200cm，薛松，2021年 图片来源：凤凰艺术
杨盈盈以全球化的视野，深入挖掘中华传统艺术蕴含的思想观念与人文精神，在当下进行创造性转化，展现出一种古今融通的文化自觉。而敦煌文化也成为了一种“新国潮”，人们纷纷从敦煌壁画中提取元素，以多种多样的形态引领着国潮新风尚。所以，不论是在超市中还是在餐馆中，具有敦煌元素的商品越来越多，真的是“万物皆可敦煌”。
▲莫高窟249窟主室南坡壁画 图片来源：世界艺术鉴赏库
▲莫高窟254窟壁画尸毗王本生图 图片来源：世界艺术鉴赏库
杨盈盈完成2022春夏系列“明日之后”的发布之后，就收到国内首部取材自敦煌壁画的音画交互歌舞剧《彼岸花》的邀请。这部歌舞剧计划于2022年推出，由知名多媒体团队、艺术家、舞者、音乐人等协作而成。近300平方米的演出空间将使用四面投影帷幕与360度环绕视听原创音乐，剧目采用上演观众实时票选结局的全新互动模式，不定场邀请神秘卡司挑战瞬时灵感创作。
▲《彼岸花》艺术家海报横版 图片来源：《彼岸花》
在杨盈盈的心目中，敦煌文化是集建筑艺术、绘画艺术、雕塑艺术与佛教文化于一体的艺术宝库。中国几千年来绵延不绝的文化对人类的影响十分深远，敦煌就是一个很好的案例。敦煌文化无论是在美学还是哲学上，都对杨盈盈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也都在她的创作中有所呈现。
▲卡司照翟掌柜与画师 图片来源：《彼岸花》
▲卡司照青媄与小沙弥 图片来源：《彼岸花》
杨盈盈对于敦煌文化的思考是深刻的，敦煌所包含的历史文化和视觉传统博大精深。近日，在著名艺术史家巫鸿的新作《空间的敦煌：走近莫高窟》中，就认为“敦煌艺术”与“莫高窟佛教艺术”并不相等，“敦煌艺术”需要从更为宽广而多元的领域去调研和思考。因此，杨盈盈与《彼岸花》的合作是从另一种路径去思考敦煌文化的意义，邀请观众调动自己的身体和眼睛，在剧场中开启一趟围绕敦煌艺术展开的视觉旅程。
▲《彼岸花》剧照 图片来源：《彼岸花》
杨盈盈认为《彼岸花》的团队是一支优秀的艺术团队，他们目前的表达已经非常令人期待和完美。她在为表演者调整服装结构的时候，加深了自己对舞台服装需求的认知。“如果说我有幸主导，我可能会结合我们艺术与时尚表达的特长，从文化、故事和人物背景上做深化，应舞台需要，做出更贴合角色要求的细腻的艺术与时尚相结合的表达。因为这次是与《彼岸花》团队初次合作，服装细节上照顾的有些许不到位。这也需要时间去磨合。”
结语
有很多明星会来找杨盈盈借衣服，如果彼此之间互相欣赏，她也会很爽快地借给他们。杨盈盈可能更偏向于一些小众的摄影师、艺术家和诗人，更希望自己设计的衣服能够成为他们作品的一部分。对于杨盈盈和陈晋而言，先表达自我、再遇到知音，一拍即合就变成了一单生意，这就是最理想的过程。和往年一样，每一次的时装秀发布，都是一场次时尚与艺术的对话。
（凤凰艺术 上海报道 撰文/于奇赫 责编/吴玉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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