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女在窗帘后数小时地站着
向外望着街道
在交易所的一扇窗子里
有一根涂成白色的树枝
一个幼鳄标本紧紧咬住树枝
让自己离开地板上这些干燥的叶子
by 勃莱
阅读时光的碾碎机很多故事的恐怖不在于曾经的精彩,而在于沦为今时的庸常。说说周日午后1点多的梦境吧,那些我希望见到的人,在蔷薇凋零玫瑰盛开的五月,他们鱼贯而入,我眼睛肿胀,努力撑开的缝隙,难以捕捉到任何熟悉的身影,岁月瘦弱了许多人。住在这个小区算是最长久的了,上午才发现小区南门塑钢窗小店夫妻俩的小男孩,已经人高马大了,记不清在那里换了多少次窗纱,今天的这扇是他们数十年换过的第几扇呢?每个人的皮囊里注定有个游荡的未来,这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比未来更令人琢磨不定的其实还有阅读,阅读属于个人喜欢里窃窃私语的部分,一般不会粉饰庸常生活,但多少会延缓我们逐渐下坠的灵魂。譬如在周末两天,小区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与之相关的物价翘楚一样,包括纠结的蔬菜水果,几乎它们的价格合在一起,轻轻松松超过了我每天应该挣够的养家糊口费用,幸好如此的采购不是日日发生。但是还是在骑着小蓝车上班的途中,拐进清晨巷道散落的农家菜摊,一半不到的价格,足矣让心情浮现天空蓝色的澄明,可是好景不长,很快被取缔,这时候适合爆粗口。记得宫崎骏有句话,大概意思是想问思念的人所在城市下雨没有,抑或下雨带伞没有,但是忍住没有询问。喧嚣世界里的寻找,以上菜摊附近的槐花巷,和幼年的学校都被碾平了,青石板硌脚的尖锐挥之不去,下雨的时候,南岗老宅外的雨水,顺着屋顶的草垛和油毡,挤进了屋内,从房梁的横木缓缓滴落,声音哗啦一片。离群索居的野女孩基娅被女性生物学家安置在《蝲蛄吟唱的地方》,在那块寂寞的湿地,不断成长的女孩用动物界原谅了父母的遗弃,同时构筑了自己的爱情密码。但是这种极致动人的世界,类似梭罗《瓦尔登湖》的孤独和寂寞,太像某种想象的叙事。午后的梦境几乎把日有所思蜻蜓点水般掠过,我也构筑了阅读爱情的密码,和风习习,其实我仍然覆盖着疫情以来的那床羽绒被,后来才发现菲薄的价格,标识的是羽毛被,比羽绒被沉重了许多,但丝毫没有妨碍梦境的继续。但我重新醒来发现,周日下午最漫长的时光,已经过去大半了,索性不再管时间如何如何,有许多事情现实是没有结果的,梦的暗示彼时显得尤为重要。人生无疑是个不断丧失的过程,左耳的听觉正在鄙夷地离我远去,但右胳膊的疼痛却长久地吸附于皮囊,只有回到梦中我清晰听见母亲站立在厨房挪动碗筷的动静,她最喜欢饭后收拾残局,大抵如今的我,她诸如此类的习惯映照的特别清晰,她似乎一次要把厨房一生的油腻尽量擦的干干净净,水嘴潺潺流淌着,甚至能瞧见母亲挪动的小碎步。可是我很快醒悟,已经失智数年的她,再也不可能有站立厨房水池边的从容,那些她曾经侍弄的碗碟锅灶,早已不知更新了多少次。除非我清晨醒来,无限惆怅地等待她叫清楚我的名字,都算是不可能的奢望,累积无数次时间短暂回溯,发起对过去惘然的冲锋,毫无悬念地碾碎于梦醒时分。我宁愿相信卡特异教徒的奇幻重现,可是什么宗教我都迷惘,卡特的真正特质应该是一种幻想的狂欢。理性时代已经结束了,可是回忆结束不了,只要无时无刻的阅读,与之相关的一切都难以停滞。或许更迷恋卡尔维诺多一些,那样,我可以暂时躲避琐碎,压制住刚刚喝完一碗西红柿蛋汤的傲慢与无知,令人发笑地类似小津安二郎一定要让演员显得面无表情,原本步履维艰的生活如今习以为常。绘画:陈梵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