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会疑惑,为什么我们要纪念和回忆带来痛苦的灾难?因为只有正视和铭记它,我们才能认识过失,珍视生命,明白“岁月静好”的意义。历史上,不同的国家和地区都曾遭遇可怕的天灾人祸,人们为它们建立了纪念碑等公共艺术作品。

第一座无名烈士墓

在法国,随处可以见到古代和现代的公共艺术作品,每一件都有自己的故事。星形广场的凯旋门,已经矗立在巴黎二百多年,举世闻名。在这座象征胜利的建筑下方,有一座建于1920年11月11日的无名烈士墓。

1920年11月11日,第一次世界大战停战两周年的纪念日。法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死难官兵达150万,牺牲惨烈,其中包括一批找不到身份或未发现遗体的阵亡者。因此,有数千个家庭找不到自己亲人的遗骸,每当有消息说在战场废墟发现一具士兵尸体时,就会有上千名母亲争相跑去在遗体面前痛哭,为了安抚这些阵亡者家属,法国政府决定为这些无名烈士修建一个纪念碑。


法国无名烈士之墓

地址被选定在巴黎市中心凯旋门,但因为巴黎这座城市遍布历史文物,为了不破坏原有的文化遗产,设计者将纪念碑置于平面和地下。他们挑选了一名无名战士埋葬于此,墓前纪念文字写道:“这里安息的是一位法国士兵,他在1914-1918年间为祖国牺牲(ICI REPOSE UN SOLDAT FRAN AIS MORT POUR LA PATRIE 1914–1918)”,他代表着在一次大战中死难的150万法国官兵。

凯旋门墙上雕刻的两百年前的英雄名字与地上安息的无名者相呼应,法国人民为自由平等的战斗、胜利与牺牲,以及对亲人的怀念,在人们心里留下印记,有了归宿。


法国无名烈士之墓

德国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群

二战期间德国纳粹在全世界屠杀了多达600万的犹太人,这是德国历史的耻辱,但德国政府并未遮掩和漠视,而是选择正视历史,正视德意志民族过去的错误。在首都柏林,由美国著名建筑设计师Peter Eisenmann设计建造了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和纪念馆。

纪念馆建在地下,里面收藏记载了有关被害者、受难地的信息。纪念碑群位于地上,由2711根高低不同的水泥柱排列而成,像一片墓地。每一个纪念碑都是用灰色自封混凝土建造,像是一座棺材,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和纹饰,穿行其间,仿佛能听到无声的哭诉,感受到无尽的悲伤。


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群

安妮·弗兰克雕像

安妮·弗兰克是德籍犹太人,二战时被关在集中营并于1945年死亡,不到16岁。安妮一家于1944年8月4日被纳粹逮捕,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荷兰阿姆斯特丹的“秘密之家”躲藏了两年。


安妮·弗兰克

安妮在自己的日记中记下了这两年中周遭发生的变化,这本日记被认为是纳粹对犹太人屠杀和迫害最真实的见证。作为纪念,安妮的父亲奥托·弗兰克和阿姆斯特丹市民把安妮一家和其他4名犹太人躲避的秘密之家改建为安妮·弗兰克纪念馆。在展馆旁,立起了一尊安妮·弗兰克的雕像,她面部模糊,一点也不比安妮本人美丽,但雕塑天真的样子揭开纳粹屠杀残忍的一角,也带来希望。


安妮·弗兰克雕像

越南战争纪念碑

在离林肯纪念堂几百米的宪法公园的小树林里,立着由用黑色花岗岩砌成的长500英尺的V字型纪念碑。V型的碑体向两个方向各延伸,分别指向林肯纪念堂和华盛顿纪念碑,借此让人们感受到纪念碑与这两座象征国家的纪念建筑之间密切的联系。

俯瞰纪念碑,好像是地球被(战争)砍了一刀后,留下了不能愈合的伤痕。


越战纪念碑

纪念碑上有58132个阵亡者的名字,当来纪念的人们阅读和触碰这些名字时,光洁如镜的大理石映衬出自己的脸,人们看到了过去,也看到了现在。战争中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他们不幸地成为政治和战争的牺牲品,再也没有机会与亲人相见。

纪念碑的的设计者林樱说这项设计的主体“是‘人’而不是政治。只有当你接受了这种痛苦,接受了这种死亡的现实之后,才能走出它们的阴影,从而超越它们。”


越战纪念碑连接了两个世界

越南战争对于美国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在越战结束后的20周年,美国的国防部长曾在回忆录中写到:“人们总是事后比事前聪明,人无完人,我们也难免犯错误,我们不得不带着痛苦和沉重的心情坦白承认。”

空椅子

1995年4月19日美国俄克拉荷马城发生爆炸恐怖袭击。这起爆炸案是2001年的9·11袭击事件前,美国本土所遭受最为严重的恐怖主义袭击事件,共计导致168人死亡,另有超过680人受伤,还令方圆16个街区的324幢建筑物受损或被毁,86辆车遭烧毁或由冲击波摧毁。


1995年俄克拉荷马爆炸的默拉联邦大楼

2000年,在被炸毁的艾尔弗雷德·P·默拉联邦大楼的原址上,建设了纪念堂,还有一组空椅子的公共艺术。空椅子由青铜和石头组成,整齐排列成方阵,每把椅子上都刻着遇难者的名字,代表死去的168个生命。


空椅子

归零地的反思池

9·11事件是迄今为止美国遭受的最为严重的恐怖袭击事件,致使近3000人死亡,包含双子塔在内的7座建筑物坍塌损毁,五角大楼局部损坏坍塌,周围的建筑和城镇也一片狼藉。十几年后, 参与地面营救、清洁的消防员、警察、环卫工人等,患上癌症者多达3700多人,其中消防队员多达2100余名,他们中的许多人长期忍受病患煎熬。对他们而言,“9·11”还远没有过去。尽管美国是因为霸权主义遭遇了这场灾难,但几千个亡者和因此失去亲人的家庭是无辜的。


9·11事件世贸中心双子塔坍塌瞬间

纽约世贸中心旧址,现在被叫做“归零地”,有两座方形的下沉式纪念池,地下是博物馆,它们是为纪念2001年9月11日的世贸中心恐怖袭击所建。2006年,美国开始在世贸中心旧址建设9·11国家纪念馆,2011年纪念馆正式向公众开放。双子塔留下的两个大坑被建成两个巨大的下沉式瀑布水池,被称作“反思池”,遇难者的名字被刻在水池四周。每年的纪念日,人们会来到纪念池,悼念遇难者。在沉默中,听着哗哗的流水声,我们似乎能感知到他们在想什么。


反思池

新奥尔良市内的公共艺术

2005年8月底,卡特里娜飓风登陆美国,并在墨西哥湾增长为5级飓风。防洪堤坝决堤后,美国政府要求新奥尔良市百万人撤离飓风可能抵达的地区,墨西哥湾附近三分之一以上油田被迫关闭。飓风给新奥尔良造成巨大损失,80%面积被水淹没,致使至少1833人丧生,100多万人无家可归。在飓风过后,新奥尔良更是进入无政府状态,犯罪率飙升。在美国国会众议院特别调查委员会完成关于“卡特里娜”风灾的调查报告后,《华盛顿日报》曾发文抨击众多美国政府机构和高官在风灾到来前后准备、组织、协调、反应不力。


2005年卡特里飓风过后

对于经历飓风的新奥尔良的市民来说,绝望是最深刻的记忆。这促使新奥尔良恢复重建后,在2008年举办的“展望·1”双年展中,艺术家们均以飓风为背景创作。双年展的许多作品分布在新奥尔良的各个角落,成为融入城市的公共艺术。


窗与梯 埃利希 2005-2008

埃利希的作品用一架单薄的梯子举起一个废弃大楼里掏出的窗户,窗户再无其他支撑,出求生希望的摇摇欲坠和渺茫呼之欲出。

漩口中学的时钟

2008年的汶川地震在许多人心中留下了烙印,残砖碎瓦、片片废墟,满目疮痍,日夜忙碌的搜救者、等待救援的幸存者,充斥着记忆。地震造成约7万人死亡,近2万人失踪。至今,每年的5月12日,我们还会拉响警报以铭记那次悲惨的苦难,警醒震灾。

5·12汶川地震,发生于北京时间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汶川的映秀镇受灾最为惨烈,小镇的漩口中学遗址是保存最为完整的地震遗址,断壁残垣之下至今还压着19名学生和2名教师的遗体。当时从废墟里找到的一个时钟永远停在下午2时28分。为了纪念汶川地震,人们在漩口中学的遗址上放置了一个汉白玉雕刻的时钟,时针和分针构成的裂痕凝固在地震发生的时刻。


漩口中学遗址的汉白玉时钟

这些纪念灾难的公共艺术对国家发展来说是伤疤,但在生命面前,在历史和文明面前,它们丑陋却不丢人,因为它们告示了历史事实,承载起社会责任。《战国策·魏策四》中说:“事有不可知者,有不可不知者;有不可忘者,有不可不忘者。”那些灾难是最不可忘者。我们纪念灾难,是为了不再受同样的伤。我们不能重演过去,通过许多公共艺术,我们能够反思过去,也能更好地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