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毅(1919—2019.6.13),广东新会人。早年随陈士洁学习西洋画,1936年入广州市立美术学校习中国画,并在岭南艺苑研习花鸟画。曾任教于香港华侨中学、广西梧州女子师范学校、广州美术学院等。曾任广州市文史馆副馆长、广州市美协副主席、市文联委员、市政协常委、市政协诗书画室副主任。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广州市美术家协会及高剑父纪念馆艺术顾问。举办过个人画展并出版有个人画集。
走进今年(2002年,编者注)已83岁的陈子毅的家,发现其景况与21世纪的新时尚很不合拍,旧式的酸枝椅大概是祖传遗下,旧式的男装柜该是“文革”期间70年代的特殊产物,地板是老式的斑驳阶砖,台脚、凳脚塞满上百个空的酒瓶,贵重如XO、茅台、大曲之类,各式形状的酒瓶显示着主人的爱酒如命。陈子毅喜欢喝酒,三餐必饮。因为好饮,他得到“画坛酒仙”的美称。他发现往往微醉之后,笔借酒兴,多出好的作品,每遇绘画难题或陷于僵局,他必叫夫人拿酒来,两杯下肚,得意自来。
陈子毅在画室
走进他的画室,令我吃惊于其狭小与杂乱,满架的书一直叠到天花板,日子一久,压塌了几层书架,一张画台对着窗台,容身走动的地方只有三块方形阶砖,陈子毅的画室与今天绝大多数的画家的画室比较,恰恰属于最最寒碜的一间。我特别用相机拍下陈的斗室那种如贫民窟的杂乱,陈没有阻止,他处于其间,司空见惯,毫无所谓。寒碜与豪华都在于心绪,一样出好画。
陈子毅最成名于20世纪50年代,有“陈红棉”之称,红棉、喜鹤尤是他的艺术最独特品牌,岭南画派继陈树人先生的红棉之后,陈子毅的红棉更显满酒、活脱、灵动,更上一高度。他的花鸟、山水,甚至是人物画,脱去其师赵少昂的风格,别开一面,特别是吸收文人画专长,向北派学习中自成一领域。在广东民间,他的大名最为大众所知,连广东粤剧之泰斗、蜚声省港澳的罗家宝也慕名拜于其门下,更引坊谈巷议的轰动,轶闻大面积流传。
1919年陈子毅诞生于新会县的外海乡。新会此地屡出文章妙手,明代大儒陈白沙,清末梁启超就出在新会,辛亥革命时之“四大寇”之一的陈少白也诞生在外海。人才荟萃、人杰地灵的新会有着深厚的人文底蕴,它养育着陈子毅。直到今天,陈在诗文、书法、古典文学、历史研究方面屡显才华,他的《和丹园九日作》“昨夜金风到玉堂,晓来霜露拔重阳,黄花烂漫东篱影,桂蕊清晕上苑香,却喜丹青无俗相,最怜红粉有轻妆,书囊画榻都无赖,细雨摇窗意味长。”诗写得那么隽永,完全说明画家文化修养,典型地具备了中国文人画家所承接的古典传统。
小学毕业后,陈子毅得康有为弟子李竹朋的教导,进修国文课程,学习书法,临汉唐碑帖,学诗词歌赋。中学,他顺利考入广州市立美术专科学校,在校期间又投进赵少昂开办的岭南艺苑私塾,从而使他的绘画走上一条正路。27岁举办展览又得高剑父的赏识,专门邀请子毅往春睡画院,在那个非常有名的院内亭子间与到父大师多次促膝谈心,亲得剑父从中指点。陈子毅的青年时代是最为幸运的,命运中不断遭遇上广东的一流文化人,得到点拨、授教、名师的音容笑貌、言词、风格、为人风范一一感染着青年时代的陈子毅,耳濡目染中使其得到各方面的提升和黑陶。没有之前的因,便没有今天陈子毅在文学上、绘画上成熟的果。一个人的成长联结着这么多的成功人物辅导,也真是老天爷对他的厚爱。
人生中并不是一帆风顺,陈子毅也有倒霉的时候。1938年,广州沦陷,其父经营的商店毁于战火,于是一家逃难、流亡。子毅逃到澳门,寄人篱下,又逃到香港,香港又沦陷,想来想去终归最后逃回家乡新会。颠沛流离的流亡生活给子毅吃了很多的苦头,年轻的他过早地遭遇苦难。
1966年 “文革”,陈子毅整整10年在提心吊胆中度日,在惊恐中落魄。不少画家朋友被挂黑牌游街示众,连门徒罗家宝也被揪出来关在牛棚。种种的致命刺激使陈子毅处在惊惶失措之中,他烧掉了收藏的所有名人字画,烧书烧信。几乎带点自认为“封、资、修”的文字、图片、书画都付诸一炬,结果还是在楼下资本家的牵连下(资本家曾跟陈习画),自己楼上的家也给红卫兵抄个底朝天,一百多本美术书籍给抄走。惊恐万状中陈子毅被下放到街道油印社,做些刻蜡版、商标设计的活计。
画不敢画了,书不敢看了,整整10年荒废了。好运逢时节,坏运也逢时节,生命中的青年、中年时期都在不安定漂泊流离中度过,在艰难困苦中逆行,陈子毅饱尝了命运中的灾难。20世纪百年里,前80年中国都在多灾多难中逆行,一个人总无法抗衡世态大流,潮流卷到哪里,无奈到哪里,少呛几口水,少伤点精神,皮肉已是万中之幸。
改革开放后,子毅已步入60岁的晚年,国家开始民康物阜,否极泰来,作为城市文化精英的陈子毅不断碰到好运气。1979年他被安排进入广州市文史馆,这意味着走进公务员行列,1979年冬被广州市政府骋任为广州市文史研究馆副馆长,真正的人生幸运从邓小平时代开始。
之后的陈子毅绘画进入一系列的人生辉煌时代,个人作品的展览在香港、北京、美国、加拿大、新加坡、日本、德国、澳大利亚、苏联、印度等地展出,各地的杂志、报纸、刊物也纷纷介绍这位岭南画派的第三代人物,“激赏”、“如潮好评”、“岭南画派当今重要的举足轻重人物”,或者是过于肥美的形容词都使用在赞美的印刷字体上,陈子毅照单全收,看过即丢,习惯的沉默、习惯的淡泊使陈子毅对这些评语如风之过耳,惟有那满脚边的空酒瓶是实实在在的,惟有那满满的压塌书架的书陪伴才是实实在在的。
陈子毅是个习惯沉默的人,偶尔也有几许幽默,性格上又是个乐天派的人物,也就是习惯于好心情的那种。他又特别请人刻了颗“淡泊宁静”的闲章,每每盖于画上以约束自己。接触陈子毅,感觉他的传统文化人意识特别浓重,爱看书,台上、案头、床前少不了几本书籍,在广州的画人队伍里能常常读书的现象并不普遍,他却是每天必看的少数之一,因为对文化的多层关注令他的画多了文人画的涵养,因而在第三代、第四代多如牛毛的岭南画派的子弟画中看到人文涵养、文人笔意的也是少数。他还有一枚闲章:“转益多师”,就特别对京派、海派投以研究与关注,总能拉开与高剑父、赵少昂等人的距离,因而他的画就少有岭南画派末流中那种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习气,他的笔墨开合收放更注重潇洒与胆色,荔枝与红棉两个品牌几乎被他画绝。
83岁了(2002年,编者注),腿脚已有些不便的陈子毅仍然没有老态,健朗,活泼,面色红润,仍泛青春之气色,看上去更不似八十老人。三餐要酒,天天抽烟,烟酒成了支撑其长寿的生命支柱,豁达的陈子毅从来不信“烟酒危害健康”的公益广告。
部分文、图来源《岭南画派大相册》(卢延光 韦承红 编著,岭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特此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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