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

苏阳的绘画,和音乐创作一脉相承,具有一种原始、野生的力量,他似乎在试图溯回时光和历史,去寻找早在文明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一种精神与共性。

2022年4月13日,“生印——苏阳的图像寓言”将在郑州海汇美术馆开幕。这是该展览巡展的首站,第二站将在2022年5月来到上海,于翡翠画廊举办。展览尝试溯源黄河与黄土地神话传说,是苏阳希冀通过对根源的、本质的、原初的探究,回归精神性的原点,来找寻解决当代真问题之道的可能性。以下是“凤凰艺术”特约撰稿人于奇赫为您带来的专访报道。

▲展览现场


相信很多人认识苏阳,是通过他的民族摇滚音乐,一首《贤良》在电脑上不知道单曲循环了多少遍。这首歌中唱出了黄土高原的那种厚实感,还有生活在那里的人,平凡却幸福的生活。他的音乐中有很多西北民间音乐的韵味与流行音乐的节奏,给人一种全新的听觉感受。

▲苏阳的《贤良》专辑封面,图源网络

在苏阳拿起吉他从事音乐创作之前,他很长时间都是拿着毛笔临帖,用铅笔画画。上世纪六十年代末,苏阳出生在浙江温岭的水乡,7岁跟着母亲跨越半个中国来到了父亲工作的银川,从江南来到了“塞上江南”。后来,苏阳父母工作的氮肥厂给家里分了一套旧房子,苏阳在木板床下面发现了一套民国时期的石印版《绣像水浒传》。估计是上一家搬家的时候忘记带走了,这成为苏阳早期艺术启蒙的读物。

“我记得当时有一个图是‘宋公明三打祝家庄’,有一段特别矮的墙,把那个人和马围了起来,就是墙外面;墙里边儿有两个人在战斗,人画得头大肚子也大,腿特矮,拿着个小枪。这本书让我对‘线’的感觉留在了脑子里,那种比例挺民间的,就算是我比较早的绘画启蒙。”苏阳小学上美术课不是很认真,不过老师讲的“泼墨”他倒是很感兴趣,那种直接挥毫泼墨的气势吸引了他。即使是去学校的图书馆借小说看,他也要瞄上几眼其他书架上的美术类杂志,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画。

银川还能给苏阳传递更古老的文化养分,贺兰山东麓的岩画也让他领略到了一种原始艺术的呼唤。“骑车子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贺兰山,那时候看了还不懂,但那种视觉效果深深地埋在记忆深处。长大了开始临一些碑帖,就想起岩画那种剥蚀的感觉。”苏阳说。

▲贺兰山岩画,图源网络

十六岁那年苏阳去西安上学,绘画逐渐成为了他的主要兴趣。苏阳隔壁宿舍有一个酷爱篆刻的同学,建议他临摹《芥子园画谱》。但是苏阳发现自己根本画不下来:“我一看太难了,后来看到他上铺有一个弹吉他的哥们儿,弹得特别好,当时觉得很震撼,就从那会儿开始,我就天天跟着他屁股后面。”之后,苏阳自己花20元买了一把吉他,课也不上了,每天在宿舍里不是睡觉、蹭饭,就是学吉他,一股脑地扎入了摇滚的音乐海洋中。

2006年,苏阳创作出了他第一张专辑《贤良》,火遍了大江南北。之后的第二张专辑《像草一样》和音乐短片,苏阳都一直投入其中,亲力亲为。不论是演唱会的海报还是新专辑的准备工作,都会涉及到很多的视觉形象设计,在2010年的时候,苏阳把毛笔拣起来练字,画笔拿起来勾勒,开始关注西北地区的民间艺术。

2016年,苏阳发起了“黄河今流”计划,希望通过融合多种样式的艺术媒介进行跨界合作。在准备该计划天津站演唱会的过程中,有一个VJ艺术家建议苏阳自己画舞台背景,因为他的手绘表达已经在这几年找到了感觉。苏阳在一个月里天天画稿子:“我有时候去吃个饭,就画一个小速写;晚上把速写贴在墙上,效果特别牛,绘画此时作为音乐的背景,服务于音乐和舞台,我突然觉得我既然这么喜欢画画,还不如把绘画独立出来更纯粹。”

▲ 苏阳,《渐彩9》,混合媒材,22.5x22.5cm ,2021


▲ 苏阳,《水冰草》,混合媒材,55x43cm,2021

自此,苏阳开始大量创作,开始尝试宣纸、卡纸、碳素笔、丙烯等各种材料,也不再描绘具象的事物。“画画时间长了,就必须要面对一个问题,就是你的图式从哪儿来。在2014年前,我认为一幅作品的产生,要求画家具备基本知识,而这个知识大多是别人说的。有人说水墨不可以跟油画颜料一块儿用、画画的时候要注意近大远小,颜色使用要注意冷暖对比……这些都被认为是学习绘画的人应该要具备的常识。”

苏阳的创作出发点更多是源自本能和直觉,绘画中存在着原石一般的纯粹。“但是如果你没有这些知识,你就去画画,会画出什么来呢?你的图式来源不是知识而是感受,那么会生成一个什么样的图式?什么是绘画?就是一张白纸,你拿任何物体,在这个纸上画一道,这算不算绘画?我觉得算。后来我用这样的心态去画画,到了2017年,这种感受越来越强烈了。”

▲ 苏阳,《渐彩1》,混合媒材,22.5x22.5cm,2021

▲ 苏阳,《渐彩7》,混合媒材,22.5x22.5cm,2021

中国某些成功的当代艺术家虽然都有学院背景,他们的成功却未必是从学院里可以学到的。所以苏阳并没有纠结于学院教育,只是通过自己的训练方式生成画面,通过反思激发了自己的创造力,从而走上了当代艺术创作之路。

在2016年之后,苏阳出国的机会也增多了,看艺术作品原作时的感觉对他影响很大:“比如说看贫困艺术的画面是怎样形成的,就会给你一个很大的启发。”2018年10月,展览“毕加索·变形记”在米兰王宫展出,包括毕加索各个时期的代表性作品,苏阳在那里看了一天。所以如果有机会去欧洲参加音乐节,演出结束之后苏阳一定会去附近的美术馆看各种各样的作品。

当看到丰塔纳在画布上割开,形成一个全新空间,更是坚定了苏阳自己的创作路线。“什么叫技法?有效的行动就叫技法。技法不是给人看的招数,有招没用。我就是拿拖布也好,拿铁锹也好,最终只要是能形成图像,而且这个图像跟我密切相关就行,不一定要按谁的规定去拿一个什么样的笔、按照什么样的流程去画。这个图像跟我的身心的结合是不是紧密,这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因此,苏阳有意识地选择了能够让身体感受充分打开的画布尺寸,让身体与画布产生直接关系。

▲Lucio Fontana,CONCETTO SPAZIALE, ATTESE

▲ 苏阳,《穿》,油画,122x170cm,2021

在交流当中,可以感受到苏阳的直爽与质朴。“绘画对我来说,不是画得好不好的问题,而是画的真不真。人可以通过画画认识自己。你如果不认真好好画画的话,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眼睛是容易被概念所束缚、所欺骗的,这就是我的认识。你画了几年后发现,眼睛的诚实是需要训练的。我觉得先训练眼睛的诚实才能有技法产生。”

苏阳的作品第一眼看上去具有很“生猛”的抽象派思维,线条也带有书法印迹。“很多人喜欢管我的作品叫抽象,关于抽象的理论我也没有细究过。但是我知道,我绘画的来源是我的个人经验。只有我是这样使用丙烯的,或许这支笔只有我是这样用的,我的画面才会跟别人是不一样的。音乐也一样,你听到什么东西你才能呈现什么东西。如果你听到的东西和别人一样,那么你创作的东西也会和他人雷同。”

▲苏阳,《耕深处》,油画,244x245cm,2021

▲ 苏阳,《看时(二)》,油画,244x245cm,2021

重新审视传统,苏阳拆掉理性技法训练给身体打造的囚笼,警惕各式艺术流派,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与创造力,让艺术的原力透过身体映射在画布之上。“画了几年之后,绘画在感性层面,给我提供了一种可能性。通过它让我归纳出很多种观看的方法,我今天的看法能不能和昨天不一样,也是一种训练。当然随着画面不停地深入,困难也就会越来越大,你发现自己要解决很多问题。我的绘画就是在这种矛盾、冲突中推进的。”

▲苏阳,《巡荒》,油画,122x170cm,2021

苏阳在绘画中透出极具创造力的反叛精神,“绘画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破坏的过程,这些画都是破坏出来的,它不是建立出来的。在破坏的过程当中总是要留下痕迹,破坏的痕迹就是一个新的建立。我的画其实都是身体的结果,包含了身心在画布上留下的痕迹。现在的自己跟过去肯定是不一样的,这样我的画可以永远画下去,破坏着,画着,没完没了。一幅画,表现的就是创作过程中你如何认识图式、如何生成图式的,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 苏阳,《牧遗》,油画,244x245cm,2021

艺术创作需要捕捉灵感,苏阳认为绘画不能等待灵感产生,而是要在行动中通过感性引导灵感产生:“你要想办法置身于一种时间的遭遇,进入到感知的世界里去。我在绘画的过程中感受到身体的冲撞性,还有画面跟我的互动。这没什么理论,就是感觉。我的画也不是在反映我的心情,因为心情人人都有。”拒绝被定义,是苏阳的艺术追求之一。

关于艺术家

苏阳

苏阳来自中国的西部银川,是中国当代优秀的音乐家、艺术家,也是第一个在美国举办综合多媒体艺术展的中国音乐人。

过去二十年来,他用融合了花儿,秦腔等中国传统音乐与西方现代音乐的独特语言,不断地与世界对话,这种全新的音乐语言不仅跨越了时空也跨越了语言和种族,在中国、巴西、美国、哥伦比亚……人们总能从他的音乐中感受到原始而纯粹的力量。

绘画对于苏阳而言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那是古老和现代交织在他生命中的呈现,是他用身体和生命对话的另外一种语言。

从黄河出发,苏阳一直在找寻诗经与民间艺术间的一脉相承的文化基因,音乐、绘画,影像都是找寻的过程,他不受任何形式的束缚,只想站在个体角度关注周遭命运,尝试用更流动的手段为当代的生命发声,向转型期的社会提问。

(凤凰艺术独家报道撰文/于奇赫责编/祝明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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